不可思異的是,連廠保衛科也沒接到通知,派出所直接來輛警車,問明瞭楊新華正身,兩個警察一人扭一條胳膊,直接把楊新華帶走了,秋雨綿綿,追出辦公室的陳計兵胡秀果,只看到楊新華不甘心的一回頭。雨水在他臉上,像淚水一樣晶瑩。

“我犯了什麼罪?”楊新華被強制地戴上手銬,坐在兩個警察之間,憤怒地問。

“住嘴,犯什麼罪要問你自己,再亂喊我一拳把你打暈!”警察也沒想到雨下的突然,都沒帶雨具,衣服淋溼後巴在身上,影響到了他們的心情。

剛被押進派出所,迎面遇見史同會,兩人都意想不到,互相看一眼,楊新華就被強制押著走向後院。

小解問“同會哥,你認的那個人?”

史同會機械地點點頭“他是我們造船廠楊書記的兒子!”

“楊書記的兒子?”小解不解地嘟囔道“爹做官,他也該是嬌生慣養,怎麼還去偷煤炭?”

“偷煤炭?”史同會心裡有數了,是那封檢舉信生效了,雖然臉上的腫漲還沒消除,看到楊新華能進派出所,心底還是樂開花,他媽的,不是好了不起嗎,不是王鬍子把老子當反面教材,襯托你楊新華能幹嗎,有能耐別進派出所!

做好筆錄後,史同會幾乎是哼唱著歌離開派出所的,儘管他五音不全,把評劇劉巧兒的一段唱詞哼唱的似是而非,他還是不在乎,兩手插在褲兜裡,回家的路顯得比平時窄出好多,簡直不夠他晃盪的。

大姐楊花先來到派出所,宣傳部那邊有人打過召呼,很容易先見到楊新華,姐弟倆坐在長桌對面,一人身後都立著警察。

“哪個王八蛋汙告的你,怎麼想起來的,說咱們去偷煤炭!”大姐楊花覺得好笑,她想站起來,伸手摸摸楊新華的臉,警察把她按了回去。

楊新華也沒把被捕當回事,但警察按回大姐的舉動,讓他知道,只要身體不動,話可以隨便說,他安慰大姐道:“記得托爾斯泰說過,一個人真正成長起來,必須要在清水,鹼水,血水裡各泡一次,你看姐,我才進廠幾天,經歷那麼多,可能冥冥中,註定我要接爸的班,以後要當造船廠的書記吧!這樣折騰我!”

楊花嘻嘻笑著,從隨身背的軍用包裡取出一個蘋果遞過,楊新華見警察沒有阻止,接過來,先啃一遍皮,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著。

楊花說“小三,我就喜歡你的樂觀態度,無論外部環境多麼不利,糟糕,你總是不緊不忙地忍受,也可以說是在等待,尋找著機會!”

啃完蘋果,把手在身上蹭蹭,微笑說“姐,我那麼偉大嗎?”

楊花說“眼下處境是暫時的,我們領導說過,現在政治風向標巳向好的方向轉了,依你的性子,將來說不定能弄出一番事業。”

楊新華嘆口氣,看著大姐,心想,將來什麼樣,誰說的清,他讓大姐多安慰媽媽,別讓媽擔心,也別讓二姐擔心,偷炭什麼的,真不是一個大學生想去做的,依他的性格,也不屑去做。

第二個來看他的是程秩序,他坐下後不解地問:“怎麼回事,焊三輪車焊到這裡了?”

“唉!”楊新華苦笑道:“我真不知怎麼回事,對不起了,拖了那麼久,一輛也沒焊出來!”

“你真執著,都到這裡了,還這麼說話,那個等出去再說吧”程秩序工作兩三年了,知道有些事不是以人的力量為轉移的,通常好事多磨!但是仍有些疑惑,又小心地問一遍“你真的一點原因也不知道?”

“他們讓我承認偷過煤炭,對於沒做過的事,我不會承認的,我承認了,不是放過真正的案犯了嗎?”楊新華的話一落音,其中一個警察說“哎,哎,兩位,關於案子的事,不能談!”

程秩序點點頭,是表示聽懂了楊新華的話,還是意思是接受警察的警告。或許兩者皆有之吧!

“我昨晚去你們家了,見過楊書記,他很堅強,沒有什麼事,嬸子哭哭啼啼的,擔心你到裡捱打受餓!”程秩序做的事情,像個溫暖的大哥,楊新華有些感動,他伸出手與程秩序相握說“謝謝,替我付出那麼多!”

“客氣就算了”程秩序走時告訴他,楊書記在找人周旋,他也讓父親在出面託關係,應該很快會有結果。

第三個是二姐,她一直呆在廠裡,外面的人熟悉的不多,在派出所裡求半天,沒有人搭理她,很落寞地往回騎她那輛坤車,路邊沒有清掃乾淨的落葉,都成了她發洩的物件!拐彎抹角的朝落葉厚的地軋過去!

提審四次,警察們又詳細走訪,找出多名證人證明,在案發時間段楊新華不在現場,這時,派出所的領導已感覺那封匿名信是汙告,加上楊書記己周旋到了他們身上,決定無罪釋放楊新華,副所長郭向陽讓他簽字,說:“簽了字你就自由了,可以回家,可以回廠上班!”

楊新華看也不看他,輕微地搖頭,拒絕簽字。

郭向陽把筆拍在桌上,虎了臉問道:“你想幹什麼?”

“能幹什麼?”楊新華說:“我又不是木頭人,你們想逮就逮,想放就放”

郭向陽雙眼快冒出火光,他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公安都放了你,還賴著不走,聲音提高到八度,說的話嚴厲的都掉下冰渣子,說:“你不要跟公安放對,明確告訴你,逮你是治安需要,放了你不是你身上沒有問題,是你父親把人情託到我這!

“那我更不能走,用人情放掉我,無法說明我的清白,我要等到你們把我調查透了,確保我無汙點,是清白之身,從哪裡把我逮來,再把我送回哪裡,給我的同事們解說清楚,是你們工作失誤。”楊新華義正言辭,決沒有被郭向陽嚇倒!

“真是日了怪了”郭向陽再次把簽名部推向楊新華說“籤還是不籤,再問你一遍,不籤我把你重新關回去!”

楊新華把兩手併攏舉向他,做出自願帶手銬的姿勢。臉上表情明顯說著“隨你便吧”

郭向陽“唰”地一下合上本子,冷哼一聲說道“你在這裡等著吧!”

他沒法處理時上面還有所長,官大一級,他到所長室時,所長方松正在接電話,方松比他小一輩,放下電話,恭恭敬敬地問候“郭叔,怎麼了,臉都氣紅了”

“那個楊新華,放他出去,他倒好,拿上架子了,不走。”郭向陽氣呼呼地說。

“不走,提什麼要求沒有?”方松問。

郭向陽仍是氣哼哼的說:“提了,要我們從哪裡逮的他,給他送回哪裡去,還得給他們同事解釋清楚,是我們工作失誤,抓錯人了,你說,咱每年需要錯抓的人沒有二百,一百五還是有的,要一個個都去解釋清楚,咱們就不叫派出所,改叫慰問團算了”

方松被郭向陽的牢騷話逗笑了,他沉思一下說:“郭叔,你站在咱們公安角度考慮問題沒錯,但是,從楊新華的角度想,他還年輕,要戀愛要結婚,工作上要進步,弄不清楚這件事,你想,好姑娘誰願嫁給牢改犯?”見郭向陽臉色慢慢恢復,不像剛進來時點火就著了,說出處理意見:“依我看,這個楊新華腦子好用,還冷靜,膽子也大,提出的問題也不算過份,那個郭叔,這件事我去處理吧,你去把小解喊上,好像他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擦屁股也得讓他伸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