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興隆布莊內,眼前是整整三面牆的布料,布料以棉布為主,只有最角落處才有兩匹絲綢靜靜的等待有緣人。

看到棉布,朱祁鎮不得不誇一誇他的便宜祖宗朱元璋。明朝之前,穿不起絲綢的普通人只能穿麻衣。

棉布是朱元璋做皇帝之後大力推廣的,甚至可以用棉布來交稅,使它一定程度上成為了一般等價物。

還形成了北棉南賣,南布北銷的產業格局,讓所有人都能穿得起物美價廉的棉衣。

小小的商鋪內,滿面的牆壁前是圍了一圈的寬大的櫃檯,在內牆留有一個進入內院的入口,外設擋板,這也是整間房間內唯一一個沒有被完全利用的空間。

在為數不多的屋內空間中,支了一張桌子,上面擺著幾匹布料,桌邊有幾張空凳子用來供挑選布料的顧客休息。

“公子請!菊兒?菊兒?泡壺茶來。”丁晃朝內院喊了兩聲。

“大哥不用麻煩,在下歇個腳就走。”朱祁鎮擺擺手。

“當家的,別喊了,我在這呢,你等我給貨放好。”櫃檯後面露出一個樸素的中年女人。

“大嫂,不用忙了,我們這就走了。”朱祁鎮又對女人說。

“您坐,您坐,家裡有現成熱水,馬上就好。”菊兒說道。

“公子不要客氣,我們遼東人可沒有客人進門不上茶的規矩,您稍坐就好。”丁晁再度挽留。

朱祁鎮只好安心接受,卻不再坐凳子,端著手裡那杯溫熱的花茶,起身在滿牆布料前參觀起來,不時啜一小口。

“公子可有看的上眼的?不過您一身綾羅綢緞極其昂貴,是頂好的面料和織工,說來慚愧,我這個內行也看不懂出處。”丁晁陪著說話。

“哪裡哪裡,面料什麼的都是浙江那邊的朋友送的,這織工也都是家裡的下人,都是沒什麼名聲的手藝人。”朱祁鎮把貢品說的一文不值……

丁晁看出來這位公子不想深聊,就沒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對方送了自己姑娘一串糖葫蘆,怎麼也得回個禮數週全。

“公子不嫌棄,可以拿上一兩匹素棉布回家做抹布用,都是上好的手藝,線織的又密又細吸水透氣。”丁晁介紹道。

朱祁鎮好奇的問:“現在棉布多少錢一匹?”

丁晁說:“早些年四百文一匹,現在是六百文一匹。”

六百文?那也不算高了,明朝長工一個月九百文的收入足夠一家人穿衣了。

朱祁鎮就問:“為什麼比原來貴了呢?”

沒等丁晁回話,李賢就搶先一步說道:“這幾年天災多,地裡產出少了些,也是正常的公子。”

丁晃卻嗤笑一聲:“這位公子明顯不瞭解行情了。”

朱祁鎮扭頭瞥了一眼李賢,然後擺出一副求知心切的表情問丁晁:

“丁大哥這話怎麼說的?”

李賢心裡著急,他就怕這個商戶不知深淺的說什麼皇上愛打仗之類的話。可對方接下來的言語讓他也楞在原地。

“幾位公子家裡肯定不是做生意的吧?”丁晁自信的說。

朱祁鎮點頭。

“那公子不知道也正常了,這位公子莫怪!”丁晁先李賢一拱手。

“自永樂年間至宣德時,棉都是四百文一匹,可到了現在的正統皇帝即位之後,就逐漸漲到了六百文。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有人在哄抬物價,靠著太祖爺時定下的折色比例,這才穩定在了六百文左右。

可現在也開始時不時缺貨,急要就要加價了。”

朱祁鎮眼睛一眯,瞅了李賢一眼。李賢忙想開口,卻不知為什麼忍住了。

“丁大哥,你說是有人哄抬物價,那是什麼人乾的?沒人管嗎?”朱祁鎮引著話頭往下問。

丁晁面色一變,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些狗 娘養的官差,一遇見這種事就扯皮推諉,不要錢就不錯了,真是披著人皮的狼。

至於那些人,也都差不多,就是某某商會某某富商,不光棉布,糧食啊鍋碗瓢盆的都有做的。”

“哦?聽丁大哥這麼說,官府是不管了?”朱祁鎮問。

“唉,不好說,不好說,我這個平頭老百姓也沒見過幾個人,可能真是像官府說的,這事不歸他們這個衙門管吧。”丁晁無奈搖頭。

朱祁鎮卻恍然點頭,其實這種情況什麼時候都有,權責不清也是有很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