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王振的餘威尚在,這馬順一喊之下,群臣竟然真的面露懼色,一個個僵在原地,不敢再動。

眼見事態就要被控制,馬順卻突然感覺自己頭皮一緊,努力回頭一看,那戶科給事中王竑五官扭曲,正拽住他的頭髮。

王竑年紀不大,素來以剛正不阿聞名,剛才見馬順顛倒黑白,怒火騰的衝到了天靈蓋,也不管太后等在場,一雙手緊緊拽住馬順頭髮。

“你這惡賊!平日裡為王振走狗迫害忠良,良心早就讓狗給吃了個乾淨,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王竑手指都扣進了馬順的眼睛裡,斯文小嘴猙獰大張,下一刻就啃在馬順臉上。眼見王竑動手,有無仇怨的群臣們再也不猶豫,一雙雙大腳就對著馬順踩下來,一時之間哀嚎充斥了整座大殿。

太后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直接起身出了正殿,皇后郕王也隨之離開。那毛貴王長隨眼見情況不對,趕忙就要跟著出去,開團小能手王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馬順身邊脫身了,此時又盯上了二人。

“各位同僚,這還有王振的死黨在!”說罷也不管郕王還沒出門,又是一個箭步,一手一個,就將二人拉住。

往日眼高於頂的兩個老太監,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壞了,這時只是渾身發抖,連還手的念頭都沒有,只是哀求的看著朱祁鈺。

朱祁鈺面露不忍,本來想說點什麼,可看著群情激憤的場面,只好避開這血腥的一幕,一時間仁壽宮中只剩下了原始的獸性。

等到出了偏門,已經不見太后鑾駕蹤跡,倒是王振的兩個侄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逃了出來,正瘋了似得往宮外跑去。

于謙眼神莫名的盯著兩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能是眼角餘光看見了朱祁鈺,趕緊行禮:“郕王!”

朱祁鈺穩住心神,回想今天這大殿之上,群臣隱隱以于謙為首,便換上一副笑臉迎上去。

“於侍郎!在此國家危亡的時候,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力挽狂瀾了啊!”

紫禁城內的變故朱祁鎮當然不知道,只見頭上天色陰沉,厚厚的雲朵壓在五人頭頂。

“老郭,你拉我幹啥,我他娘非給那幾個小崽子頭擰下來!”樊忠一臉怒氣一步三回頭,卻還是被郭懋推著往前走。

朱祁鎮臉色也不太自然,又想起當時聽哈銘所說,往西走了兩裡地,終於見到了哈銘口中的小門。

可哪裡有什麼小門,充其量就是個大一點的狗洞。隨後哈銘上前交涉,守門計程車兵以大戰期間為由,過關需要加錢,狠狠宰了他們一筆。

最可氣的是那個守門的百戶,幾人臨走時還長吁短嘆的說什麼:我這可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的,都怪我太過善良,就幫幫你們幾個吧。

之後幾人在裡面爬上爬下好一陣折騰,才透過了厚厚的長城,鑽出了另一側的狗洞後,進入了目前身處的關溝。

“好了好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朕不是也沒說什麼。”止住了暴怒的樊忠,朱祁鎮玩味的看著郭懋說:“沒想到,郭大人還是一個理財的好手啊!”

說著眼前就浮現出一副畫面:五大三粗的郭懋,站在城牆根,扭捏的背對著幾人。不一會抖摟著提上褲子,手裡就出現了幾塊碎銀子。甚至因為那百戶的勒索,不得已將郭懋的褲子翻了個底掉,竟然真的夠幾人買路。朱祁鎮萬萬沒想到,平時不怒自威的郭指揮使,竟然還懼內。

郭懋老臉一窘:“皇上!您可答應我不提這事了啊!”

“嘿嘿,我聽說老郭夫人可厲害了。”樊忠壞笑著接了一句。

“樊大人你!”

“哈哈,是朕失言了。這關溝之前也不覺怎麼樣,現在細看來,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朱祁鎮沒有再調侃下去。

口中一笑帶過,眼中倒映著的是六百年前壯麗的河山。

八達嶺至南口,四十里居庸關溝,兩側崇山壁立,中間澗溪穿流,奇峰異石遍佈,溝坡植被豐茂,河山壯麗,風光優美。

秦、漢、隋、唐為幽薊屏障,遼、金、元、明為京畿鎖鑰,自古為中原通向塞外孔道,南北各民族交流樞紐。達官貴人,商賈行旅,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當地人以開店、放腳、小本經營、採石為業。

雖然因大戰關溝內繁榮不再,但這一路上,遠離了殘酷的戰爭,感受著大自然的瑰麗,朱祁鎮走在開鑿的山路上,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身處現代的錯覺。

關溝長四十里,幾乎都是開鑿的山路,五人足足走了一天才趕到下一站的火燒營,而時間已經是八月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