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南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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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嗎?
為什麼不算?
“你們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柳聞蟬回過頭,看向一旁正在指揮著夥計們收拾岳家“謝禮”的陳先生。
後者察覺到她的目光,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堆起笑容上前奉承,反而縮著肩膀低頭避開了。
但大小姐面前又豈能由著他說退就退。不過一眨眼功夫,叛變的夥計們就又把他推了出來。
陳先生無奈,苦著臉支吾了很久,最終還是拉長聲音嘆了一口氣:“有大小姐在,我們自然是什麼都不怕。只是如今的確還有一個小小的麻煩……”
趁火打劫的事,在生意場上從來都是不少見的。
眼下這一樁也並不稀奇,無非就是有人趁著柳家深陷流言泥潭無法自拔的時機火速地在斜對門的位置也開了一家書局,敲鑼打鼓開門營業,還取了個名字叫什麼“至潔書局”,明晃晃地諷刺至簡書局的主人家出了骯髒事,並且毫不掩飾要藉著至簡書局的名氣踩死至簡書局的野心。
柳聞蟬靜聽他說罷,蹙眉想了一陣,搖了搖頭:“‘至潔’啊,這個名字不太好。”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一家書局竟敢標榜“至潔”,真不知道是出於狂妄還是出於無知。
“可是,”陳先生呱嗒著臉幾乎要哭出來,“他們再怎麼狂妄再怎麼華而不實,名聲也比咱們的好啊!很多老主顧都掉頭去他們家了,就連那位南柯公子也……”
南柯公子?南柯一夢?柳聞蟬聽得眉頭都擰起來了。
哪個讀書人會取這種別號?這人是個犯了志學之疾的半大孩子?還是個靠謅話本子編豔詞騙錢的假文人?
“小姐,這個還真不是。”陳先生擦了擦汗,有些激動:“這位公子前年在咱們這裡出過一篇策論,當時便轟動了整個京都,就連清平王都流露過招攬之意,還當眾稱讚他是宰輔之才!”
“後來呢?”柳聞蟬放下了烤火的手。
陳先生鬆了一口氣,忙繼續道:“南柯公子並未接受招攬,也不曾在任何場合露面,至今誰也不知他年紀形貌……今年早春他又編成了一本書,卻是寫治水之策的。今夏冀中河水決堤,當地太守用了他書裡的法子頗有奇效,竟而連上六道奏章進京,請求在當地為他建立生祠,鎮河消災!”
柳聞蟬漸漸聽得怔住了,待他說完許久才輕聲嘆道:“這是大才啊!”
陳先生連連點頭:“是大才。所以有人猜他是一位大隱於市的聖賢,有人猜他是天上下凡的仙人,也有人說他是一位鋒芒未露的青年俊秀,會在明年的春闈中一舉奪魁……”
總之,巨鳥尚未展翅,潛龍依然在淵,今時今日仍然無人知道這位南柯公子會落到哪棵梧桐樹上。
柳聞蟬搓了搓手指,壓下指尖上微微的癢意,平靜地道:“我要去見他。”
“誰都想去見他,”陳先生無奈,“但沒有人能見得到!前兩次他的書稿都是一個小廝送過來的,咱們派人跟蹤過,連兩條街都不到就被甩掉了!清平王都見不到的人,咱們去哪兒見?”
柳聞蟬想了想,道:“只要是個活人,總有法子能見到的。”
陳先生嘆了一口氣,在火盆邊蹲下搓了搓手,壓低聲音:“現下已經不是能不能見到的問題了!大小姐,我在至潔書局安插了人手,傳回來的訊息說南柯公子的小廝在那邊出現過!如果這個訊息可靠,就意味著南柯公子也厭棄了咱們,這樣一來至潔書局那幫混賬東西隨時都能把咱們踩在腳底下了!”
大安朝尚文、重才,何況書局原本做的就是文人生意,一個大才子的號召力能有多大可想而知。
至簡書局這是被人使了一招釜底抽薪啊!
陳先生越想越急,又搓手又撓頭,撓得原本就不甚整齊的頭髮茅草般亂飛。
柳聞蟬想了想,卻站了起來:“至潔書局不是也還沒有把他的書印出來麼?既然是明目張膽搶生意,咱們就各憑本事。”
陳先生抬起頭,眼睛亮亮:“大小姐有辦法了?”
“辦法還沒有。”柳聞蟬道,“可是成書之後書局的名字也要印在書封上的,我不信那位驚才絕豔的南柯公子會選擇一家名叫‘至潔’的書局。”
這算什麼理由!陳先生立刻又蔫了。
至潔書局的名字雖不好聽,卻也沒到文人士子羞與為伍的地步吧?再說就算到了那個地步,至潔書局是名字難聽,至簡書局是名聲難聽,南柯公子會選哪個還用猜嗎?
所以他先前一定是瘋了才會以為這位大小姐真是來做事的,他還覺得她也許能做好!他還巴巴地把這件大事說給她聽!
終究只是一個滿腦子怪念頭的女孩子罷了,不濟事的!至簡書局這次是真完了!大家收拾包袱散夥算了!
柳聞蟬並不知道陳先生眨眼間又轉過了多少念頭。她只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捻著手指沉吟許久,忽然又轉過身來,問:
“南柯公子最初送過來的手稿,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