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笑聲還沒完,嶽陵安就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人,有捧匣子的、有抬箱子的,聲勢不小。

這下子不止夥計們驚愕,就連門外的路人也嗅到了新話題的味道,你推我搡擠擠挨挨地湊到了門口。

上一次京兆府外那個“滾”字是有不少人聽見了的。雖然今日嶽三郎的架勢不像是興師問罪,但誰又說得準呢?他們讀書人不是有種說法叫“先禮後兵”嘛!

書局內外眾人盡是這般議論著,然後就看見嶽三郎向柳家小姐作了一個揖,低頭說話神色平和:“承蒙柳伯父柳小姐掛懷,四嬸的傷已經好得多了。如今祖父特命我備了謝禮送覃大夫回來,待異日四嬸能出門時,再讓她親自去府上道謝。”

至於今日為什麼沒有直接去柳府,那當然是因為門口的三條狼犬見人就吼,見了岳家的人尤其兇得厲害。

這個緣故柳聞蟬知道,旁人可不知道。書局夥計和閒人們只看到翩翩公子溫和地低下頭同那少女說話,立刻就在心裡補全了一長篇才子佳人情意綿綿的故事,根本沒有人想過岳家道謝為什麼會道到書局裡來。

這還用想?柳小姐在這裡,嶽三郎當然要來這裡!那個什麼覃大夫明顯就是柳小姐派去岳家示好的,這兩家人暗地裡還不知有多少往來呢,也就是在外人面前裝不熟!

還說不成親,看眼下這局面,四目相對纏綿悱惻的,不成親如何收場?

眾人心裡各有了判斷,然後就見柳聞蟬抬起頭來,向嶽陵安身後那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老者拍拍衣袖,撫掌大笑:“小姐放心,我老覃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您是沒看見吶,嶽老頭被我氣得臉都綠了,可他有什麼辦法?我就當面跟他說啦,我家小姐被你們少爺害得在家捱了打,背上的襖子都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吶,用了我整整一盒斂瘡生肌膏才給糊住的!”

“並沒有那麼嚴重。”柳聞蟬當場否認。

覃大夫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岳家逼得小姐當眾立誓終身不嫁啦!如花似玉的一個大姑娘吶,這輩子就嫁不得人了,這不都是岳家的罪孽?他們憑什麼不賠錢!他要敢不賠,我老頭子陪著小姐去敲陛下的登聞鼓去!”

他老人家是真不怕事。當著一大群人的面,翩翩公子嶽陵安被他氣得臉都白了,他愣是一個字都沒少說。

這會兒旁人也都聽明白了,書局內外一片愕然。

這怎麼,跟大家想的不一樣啊!

柳大小姐是真不打算嫁?嶽三郎帶來的大箱子小匣子並不是所謂的“謝禮”,而是這個老大夫幫著柳大小姐去嶽相爺那裡訛來的?

嶽相爺是什麼人啊,當年西涼打進了京都,在皇帝和清平王面前大放厥詞的時候,嶽相爺都能給人當面罵得灰頭土臉,如今這一個無官無職的老大夫竟然撒野撒到他老人家跟前去了?

這世上還有天理嗎!

“天理”這東西柳聞蟬是不認的,如今她只認她自己的理。眼看著嶽陵安白了臉紅了眼,不知是要哭還是要打,她卻連半點兒感觸都沒有,回頭就吩咐王婆子:“你幫著陳先生把東西收起來吧。”

“柳小姐。”嶽陵安皺眉。

柳聞蟬看向他,微微頷首:“嶽公子,勞你回去告訴右相,就說賠禮我已收到,從此之後我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