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識到自己洗得有些久了,便趕快關了水閥,畢竟晚上也還是要洗的,衝一衝身上的汗也就夠了。

換好衣服,重新回到下面,淺淺在櫃檯對賬目,我則趕緊溜回廚房裡幫忙,省得剛回來的白奕要覺得我是個懶散閒人。

確實如他們先前所說,白奕幹活效率很高,我洗澡的功夫裡,他已經完成了很多繁瑣的專案,我回來後更加輕鬆就上了手,老金也不用再像之前那樣,幫我一起洗菜切肉了。

白奕的加入,讓我們可以更從容地應對高峰時段。

人開始變少後,我甚至不需要待在廚房裡了,乾脆到前臺學淺淺點單,之後如果她要開學了,我也可以頂上她現在的位置。

在一旁看著淺淺點單的我,渾然沒有覺得自己剛剛的想法有什麼問題,但下一秒,我如夢初醒般,我已經習慣了這裡?打算在這裡一直幹下去?

即便我身上的種種古怪一直在提醒自己是不尋常的存在,但似乎我確實沒有認真想過自己到底要在這裡做到什麼時候。我這兩週下來,好像已經完全融入了這裡的生活。這種簡單又忙碌的生活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可以讓人忘卻時間,忘卻一切,但它不是單純的苦累,相反,這種平淡或者說算是庸碌的日子,讓我覺得心安、愜意。

此外,在這裡生活工作的過程中,我感覺自己的身心得到了舒緩,我的心底原有一份不明來源的疲憊感,而這份疲憊感正在被這樣的生活所慢慢治癒,我的神經像是一根一直繃緊的弦,在這個地方被慢慢卸去了張力。

這種疲憊很大可能和我以前的經歷相關,它不是身體上的疲憊,只要好好休息便能恢復,它更像是一種內傷,精神上、心靈上的疲乏,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經歷了才會給我留下這樣的狀態。

而眼下的何家飯館,這樣一間平平無奇的飯店竟讓我得到了治癒,我覺得這其中,眼前的淺淺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她的純粹,她身上那股發乎天然的生力,很大程度感染了我,她在告訴我,何為生活。

我雖然不記得,但我卻敢篤定,淺淺這樣的人,以前的我應該也沒有見過幾個,要做成她這樣的人很簡單,卻也很難,首先那份澄澈的善良就已經能讓很多人難以企及。

如果說我那天和她的相遇真的是經人安排,這似乎又並不是一場險惡的謀劃?更應該解釋為,為我準備的一次心靈洗禮?

不過不論如何,我覺得我還是會離開這裡,去查清自己的身份,這件事在我心裡是一個難以抹平的疙瘩,我承認自己做不到對從前置之不理。

警局那邊已經沒有多少有用資訊了,八成是沒有所謂的尋人報案能和我相對應,我的來歷確實特殊,這點在目前看來已經毋庸置疑了,我的身份不像是能以常規手段查清楚的,我或許得需要從某些特殊的渠道下手才行,不過,我還能有什麼渠道、線索去查?

我沒有頭緒。

時間過得很快,飯點一過,沒有人再進店,我和淺淺也不需要站前臺了,開始收拾最後幾桌人留下的殘局。

所有東西打理完畢後,稍作休息一段時間,我們要準備迎戰晚飯點。

淺淺他們家的飯館位置比較特別,在晴天的傍晚都恰巧可以接到那一抹夕陽的映照,落日的餘輝透過玻璃牆將整個餐廳染上色,今晚也是如此。

我不知道如何來形容這一刻,我只是覺得無比舒適。

但這份祥和,僅限於第一桌客人來到之前,忙起來之後,滿腦子就都是客人點了什麼菜,自己要去準備什麼給老金,再一清閒下來,就是晚上了。

但今晚要好一些,畢竟多了白奕,我不至於像往日那樣幾個小時忙不停,偶有閒暇可以觀察一下慢慢由黃變紅再變紫藍的天空。

十點多我們才結束一天的工作,把餐館裡外收拾乾淨,把明天要做的一些肉剁好後上樓洗漱睡覺。

白奕回來後睡在了雙架床的上鋪,原來他是睡這床下鋪的,但現在已經被我佔用了。

睡前看了眼按鍵機上的時間,已經將近零點了,往日也是差不多這個點才能躺下。按鍵機是淺淺以前上高中時用的,她上大學後一直閒置著,如今就送給我了,裡面的電話卡也是她的,我將其用於進行一般的通訊。

躺在床上,我回想起今天白天在白奕身上感受到的某種特質,但在後來,那種特質似乎是被他完全掩藏了,我沒法進一步去感受,那是什麼?我覺得這是一個線索,他可能是從前的我接觸過的某類人,弄清楚他身上的貓膩,或許對我調查自己的身份有所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