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金小寶的誕生和陽光燦爛的日子6

幾日後工廠圍牆外離生產隊不遠的土路上，有兩個小孩拿著玩具槍在快樂地玩耍。果不其然，不一會二胖一夥就匆匆撲了過來。一旁的劉飛他們三五個孩子見他們人多勢眾，拉起兩個小孩就往廠區方向飛奔。

二胖他們哈哈笑著追了過來，眼看到了靠近工廠的一段突然變窄的土路，跟在二胖隊伍最後面的幾個孩子開始發覺不對勁了，因為前面追的最快的不少猛人不知為何突然一腳踩空，橫七豎八摔倒在地。二胖更慘，半臥在地上滾來滾去，抱著腳一個勁地罵。

接著就是一片喊殺聲，有喊繳槍不殺的，有喊蘆淞空也的，竟還有喊殺雞給給的。汽車大院的孩子們在於強、金強、葛凱、張元等一眾人的帶領下從預先約好的各個伏擊點一擁而上，拳打腳踢之後繳獲了一大批破爛不堪的戰利品。曾經被二胖搶過的孩子們這時就像“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的胡漢三一樣，逐一上前拷問，想把自己的東西給要回來，但都不知所蹤。於是氣急之下把俘虜們給扒了個精光，但是很快在各大小團體商量後，覺得還是要講究俘虜政策，一人給他們留了條褲頭。

其實那些繳獲的戰利品對汽車大院孩子們來說並不重要，在回去的路上全部丟了，大家很不以為然。只是快到家的時候，看著笑著迎過來送上汽水，還有各種零食的許慧，林麗，葛麗她們，一眾好漢頓時豪情萬丈，眉飛色舞，嘴就把不住門了，開始爭著邀功請賞起來。

劉飛說：“我玩的那誘敵深入怎麼樣！”

金強說：“沒我兩個弟弟你能誘敵深入？”

徐志輝一句話比較狠：“一路陷阱是我挖的！”

至此無人反對，只有徐大小姐一聲尖叫：“張不倫，肯定是張不論，他老早就這麼害過我！”

張不倫看著許大小姐不予爭辯，其實這一戰只是綜合了電影《地雷戰》《地道戰》《平原游擊隊》中八路軍打日本鬼子的經典戰術而已。不過這當中最關鍵的一環還真得要靠徐志輝，因為他爺爺、他爸都幹過礦工，挖坑掏洞是他們家祖傳，尤其是挖連環坑，挖好後架上樹枝再鋪上一層紙，撒上薄土，再用一個布鞋往下輕輕按個腳印，神仙都看不出來。

長大後的二胖在工廠附近開了家飯店，因緣巧合還和張不倫成了朋友，有一陣曾經想去競選村幹部，拉著張不倫幫著一起出謀劃策。不過每次一起喝酒的時候，只要說到小時候的事情都會咬牙切齒，拍著張不倫肩膀：“你們汽車廠孩子從小就不是東西，挖坑就挖坑吧，你們還往裡面拉屎！”

日子就在這打打鬧鬧中一天天過去，雙方互有勝負。不過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兩邊孩子徹底偃旗息鼓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是六一兒童節過後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張不倫，金強，徐志輝，張元一幫小夥伴相約到廠區西側一個高地上玩，那邊有碉堡還有鐵絲網，最適合玩打仗的遊戲。張不倫掛著一個兒童望遠鏡，這是廠裡節日剛發的禮物，在高地上邊往遠處看邊指指點點，很是嘚瑟，一副《英雄兒女》中師首長的做派。

輪到許志輝玩的時候，這孩子當時不知道腦子抽了哪門筋，指著圍牆外面的村莊一通指手畫腳後，突然大聲喊道：“張莊、李莊、馬家合子，統統死啦死啦地！”

圍牆外有幾個生產隊的孩子在田埂上玩，聽到叫喊被嚇了一跳，以為許志輝在罵他們，立刻對著許志輝跳腳大罵。金強他們毫不示弱，紛紛加入戰團，於是一場口水大戰就此發生。可是工廠孩子們那時基本上正處於能動手基本上不廢話的成長階段，論起吵架功夫哪比得上生產隊孩子們日積月累豐富的鄉村俚語詞彙量，漸漸落了下風。

要說張元真是好孩子，不愧是汽車廠子弟，見吵架的時候他插不上嘴，乾脆直接用行動見真章，拿起一塊石頭，朝著對面就用力扔了過去，打響了那天的第一槍。

對面的孩子紛紛撿起石頭土塊開始還擊，但張不倫他們那天是居高臨下，你來我往之間佔了很大便宜。對面生產隊孩子中有個似乎是領頭的，看著勢頭不對就往不遠的村莊跑去，不一會拿來了好幾個彈弓，躲得遠遠的開始射擊。這一下，張不倫他們立馬被打得措手不及，在這些遠端武器強有力地進攻下一時狼狽不堪卻無絲毫還手之力。

很小就接受過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教育的張不倫，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硬道理，轉身就跑，邊跑邊喊：“弟兄們，撤！”小夥伴們一邊小心躲著空中不時飛過的石頭，一起往高地下跑去。還沒到高地下的時候，張不倫忽然看到了東搖西擺走過來找他的金不倫，嘴裡還喊著：“哥哥，哥哥、、、、、、”

張不倫當心兩個字還沒喊出口，一個石子就從空中飛過，直奔金小寶而去，儘管去勢已衰，但還是砸在了金小寶的腿上，張不倫跑過去一看，已經出血了，金小寶的眼淚立刻就在眼眶裡轉啊轉。

心疼要死的張不倫瘋勁一下就上來了，想都沒想扭頭就衝金強他們吼：“還愣著幹嘛！去喊於強、劉飛他們，把槍帶過來，幹屁掉他們！”

汽車廠原來歸南京軍區管，從大人到小孩還是具備一定的軍事素質的，不會打槍的很少。廠裡原來還有個成建制的民兵高射機炮營，經常實彈演習打空中從駱崗機場方向飄來的氣球。張不倫和小朋友都喜歡去看，還撿了不少很長很大的子彈殼，放在家中視若珍寶。

不過張不倫讓金強他們去拿的肯定不是真槍，而是打鳥用的氣槍，那時汽車廠很多人家中都有，平常打個麻雀斑鳩之類的給家裡人打打牙祭。槍的種類從輕磅到重磅都有，而且子彈也多。等劉飛、於強一幫人一人身上揹著一杆或兩杆槍匆匆趕到的時候，張不倫早在高地選好了射擊地方，於是二十多杆槍一起舉起，張不倫喊了一聲：“放！”瞄準對面那個領頭的孩子就是一槍。

幾輪噗噗噗槍聲後，對面倒下不少，哀嚎一片。特別是那個領頭的孩子，捂著腿疼得在地上打滾，貌似傷得不輕，因為張不倫專盯著他打。此戰，汽車大院孩子完勝！

不過還沒來得及歡呼雀躍慶祝勝利，孩子們就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要命的事情，闖禍了！

於是趕緊拿著槍匆匆下坡，各回各家。不過在路上各路首領們也沒忘了訂個攻守同盟，回家把槍放好，此事打死我也不說。

後面的一段日子，廠裡出乎意料多了很多乖寶寶，即使在家中把書倒著拿也不願出去玩。讓廠裡的大人們欣慰了好一陣。

張不倫上班後有天在廠門口散步，遠遠看著新一代五十鈴駕駛室的新車排成長隊，從廠區魚貫而出。忽然從路邊上村落的衚衕裡，一瘸一拐過來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人，找他借個火。

不知為何，張不倫當時突然心裡一虛，趕緊掏出火機為他把煙點著，未等致謝便訕訕離去，總感覺是自己年少時做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