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幾個細碎氣泡漂漂晃晃從池底湧到水面,鼓起一圈圈漣漪。蜻蜓飛過,在水面稍一點水,便落在悄然綻放的蓮花尖兒上,幾尾小鯉魚在一小方淺池裡,逗著蓮梗游來游去。秋日一來,幾片蓮瓣兒就掉了下來,順著池裡輕輕湧動的微弱水流向外漂去,它們漂啊漂,漂過有石獅鎮守的環拱廊橋,漂過蜿蜒曲折的迴廊,又在成片柳柏的影子裡穿行,越來越急,最終一頭扎入密林處的某個深潭子裡。

潭水幽綠,不知深幾許,倚著山的一壁,全以嶙峋怪石圍成。山壁一側的石牆上,不知被誰刻著兩個古拙篆字:劍池。這兩字一半浸在水裡,一半處於水上,起風時被潭水一蕩,堪堪一隱一現,頗是神秘。

只見一個瘸著腿的老頭,懷裡捧著一柄斑黃鐵跡的劍身,一拐一拐地走到潭水邊的岩石上,正好夠一人坐下。這老頭拿出鏽劍,沾了沾腳下的潭水,便在旁邊的石頭上慢慢磨拭,一推一拉力道沉穩,也不心急。

面前的潭水裡,孤獨倒映著一個人影,老頭沒來的時候那人便已經在那了。

過了許久,那老頭終於還是開啟了話匣,一邊磨劍,一邊朝著水面的人影說話:“我不是不願走,早些年月,是捨不得陪著我許多年的這些鐵疙瘩”。

經這老頭的磨拭,縷縷鐵鏽在潭水邊裡慢慢盪開。

“我是親眼看著這賊老天颳風下雨,打雷閃電,這一柄一柄的都被我給磨細了,卻也沒琢磨個明白”,老頭抬頭看著天,“你說,他們都去哪了?我這野鬼孤魂,最終又能到得哪去呢?”

老頭低下頭,往劍身上撩了撩水,繼續一點一點磨著,“現在,我是真怕呀。”

那潭水的倒影動了動,原來是丈外的一處巨石上,坐著一個玄青色袍服的簪發男子,他用手撐著腦袋,不知神思遊走在哪裡,聽完這老頭自說自話,沉聲著:“我會弄明白的,在我弄清楚之前,闔廬,你可以繼續磨你的劍。”

一潭幽水上空,流雲湧散,飛鳥閃逝。

一柄寒光湛湛的寶劍在水裡蕩了一蕩,蕩淨了附著在上的些微鏽水。跛足老頭用破爛袖衫擦乾了劍身水跡,朝著一側大石上那孤獨而坐的年輕人,躬身鞠了一禮,便一拐一拐地往林子深處走了。

這簪發男子正是昨夜幫助麻衣書生解除青痣之患的年輕人,在跛足老頭走後,他由坐變躺,四仰八叉地躺在身下的巨石上,看著這天上湧聚又飄散的白雲,不知在想著什麼。

不知何時,潭水的倒影裡,卻變成了一隻四仰八叉金絲皮發的毛猴兒,繼續躺在那裡,孤獨地看著天光變幻。

......

雲巖禪寺。

“施主,你看老僧這唇齒,要拱起來...摩——”道一和尚用手捏著臉頰,再來一遍:“摩——”

“喔——”

是這麼讀:“摩——”。

“噢噢,懂了懂了,喔——”。

道一和尚咧著嘴眯著眼,定定地看這個年輕書生,不時的深深吸氣,又緩緩吐出。

“好吧,這個字我們先跳過去,來看這個字,訶——”

“哥——”。

“訶——訶——”。

“哥——”。

道一用手搓了搓臉,重新打量著書生:“施主先聽我完整地誦一遍,今晚成與不成,可就看施主用功與否了。”說罷,把法咒認真誦了一遍。

“侘枳吒吒羅侘枳盧呵隸摩訶......——”。

道一和尚一誦完便囑咐這書生需要勤加練習,無有錯漏,囑咐完就自己跑開了!哎,趕緊走趕緊走,處久了人會變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