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發男子打量著眼前的這個書生面容,神思中卻閃回著時光深處的回憶。

像!實在是太像了!不對不對!不是他!

“你從哪裡來?”

華陽聽這英俊貌美的男子說話,聲音清澈空靈,真如神仙一般,一時稍顯激動,忙說:“在下山陽縣河下人。”

“你從哪裡來?”

華陽心想那人年紀輕輕,想來不是耳背,莫不是自己說得岔了?又改口道:“在下參加科考結束,自南京城而來,路過此地”。

“你從哪裡來?”

華陽總算明白了,這是在打機鋒呢!又改口道:“我從來處來!”

“要到哪裡去?”

“去往去處去。”

“你是誰?”

“家父姓吳,取名...噢不不不,我是...我?”華陽滿臉無奈,這小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聽那人一見面就說自己是唐王時期的人,心裡默算,乖乖哦!難不成這人已經九百多歲了?!

“不對不對,全都不對!”簪發男子自言自語,手中指頭飛快掐算,若仔細看,每次指頭相觸,期間便有光華點點,“是你,又不是你”。

喲呵!竟然也是個能掐會算的主,若真有九百多歲,那豈不是個神仙?想到此處華陽不由問道:“那個...冒昧問一下,您是神仙嗎?”

簪發男子抬頭看向大殿穹頂,目光彷彿到達星空的深處,嘆息道:“這個世間,有妖有魔,有鬼有怪,獨獨已沒了神仙!”,又看向面前這書生,沉聲問道:“此世的你,可願拜我為師?”

這人奇怪,縱有些能異但尚不清楚底細,華陽不敢貿然答應,只得應付道:“不敢欺瞞,小可家中尚有長輩,長輩期我能從仕途,倘若他日謀個官身安定一方百姓,便知足了”

簪發男子知機緣未到,便也不多做強求,便把目光放到書生的手背上去。

華陽見此,心想能助自己解除心患的,大概正是眼前這位奇人了,連忙伸出手去,激動請教:“請問小哥,這青痣何解呀?”

簪發男子只看了一眼,便沉聲厲語,彷彿對著空氣:“兀那妖精,還不速速現形!”,這空靈清澈的聲音帶著幾分威嚴,在大殿內轟隆作響,直震肺腑,使得書生頭暈目漲。

待一站定,不知何時,身邊地上已多出一個尺臂高的小少女,正伏地顫抖,一聲一聲抽噎哭泣!

書生哪見過這種場面,趕緊跳開,你若是妖怪可別來吃我啊!書生跳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那簪發小哥的身後,竟還扯著人家袖身!在那裡彷彿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書生卻不自知,自己已經默默地把這初識的小哥,劃到心中好人的那一邊了!

簪發小哥看這書生舉動,突覺無奈,竟還是這般!搖搖頭卻也不管他,只對那綠衫少女沉聲呵斥:“自述因由再評善惡,若摻假話飛灰湮滅!”

只見那伏地的少女抽泣得越來越厲害了,哽噎之中夾雜嚶嚶細語:“回上師的話,我本是這世間一枚螢蟲....兜兜轉轉飛到這靈山丘林,夜夜聆聽高僧妙法諦音,從此生了靈智,能蛻妖形...”

綠衫少女鼓足了勇氣抬頭,淚水早已糊了滿面。她怯怯懦懦地看向眼前這個能決自己生死的上師,那上師厲眼過來嚇得自己立馬轉移視線不敢再看,轉望向麻衣書生感激涕零:“好叫上師得知,我這靈身滋養所需,曾是那百花中精,那日我同一群姊妹在田野玩耍,誰知平日嘻耍玩鬧的百花叢林全都凋敝了,小妖我被那草叢裡一具具白骨裡的陰怨之氣裹挾,誤吸了許多陰怨氣,渾身著冷,打著轉兒不知繞到了哪裡,所幸遇到這位公子,只覺公子身上一身氣息實在溫暖,朦朦朧朧便貼身附了過來。”

這小妖言語之間,模樣真誠,懼怕得顫不成聲,落在華陽眼裡,並非想象中那般兇殘惡煞醜陋狠毒,反而盈柔乖巧,瞧著楚楚可憐!

華陽想到那日田野間的累累白骨,陰森可怖,想來這小妖說的不是假話。不知覺已從簪發小哥身後走了出來,正想為那小妖說句好話。

忽一空靈厲語當頭下來:“兀那妖精,雖無害人之心,但造傷人惡行!”簪發男子略一沉吟:“今日留你性命,但需斬你靈根,蛻回原形!”

此話一出,小妖木然不敢相信,半晌才從低泣中抬起頭來,彷彿帶著某種決絕:“上師若斬我靈根,倒不如連著小妖的性命也一同拿去罷!縱使愚懵苟活,也僅一夏繁華,秋終便亡,如今倒不如死了吧!”,說罷已是萬念俱灰,閉目等死。

聲音方落,便見那簪發男子單手懸於半空,口中疾語“吳王老兒,借劍一用”,手以劍指凌空旋繞,倏忽一柄鋒芒寶劍呼嘯著破空而來,朝那少女幾欲斬下。

如此關頭,卻見那懸空停頓的鋒芒飛劍與綠衫少女之間突兀多出一個人影,除了這在場的麻衣書生,還能有誰!

簪發男子見狀,心中不由苦澀:又來這套!又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