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沐弘追上去,被兩名侍從攔住。

“趙整,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沐弘大叫,“我幫你出過主意的,我也不想看到這種局面。雖然我是燕國投降過來的,但在秦國為臣十多年,早就把自己當成是秦國人了。”

“但你心裡是向著鮮卑的。”趙整迴轉身,冷冷地瞪著他。

“沒有這回事。我是漢人,為什麼要向著鮮卑?”

“當年若不是你一力阻攔,駁倒張孟,鮮卑早就給滅族了,哪會有今日之禍?”

“誰也不能未卜先知。當年太傅和丞相用天象做局,逼迫陛下把鮮卑滅族。這種屠殺無辜的獸行,即使沒有我阻攔,陛下也決不會答應。陛下的願望是混一六合,讓各民族和平共處,即使功敗垂成,也令人無比敬佩。”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道,鮮卑人背信棄義,狼子野心,毫不感念陛下的恩德。對他們好有什麼用?陛下自己都後悔了,對臣下說悔不聽陽平公和王丞相的話。”趙整跺著腳,憤恨不已。

“如果時光倒流,回到當年,陛下還是會這麼做的。”沐弘回到坑邊坐下,不再看趙整,“陛下的博大胸懷,豈是你這種人能夠理解的?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敬仰陛下,決不會背叛他。”

趙整沉默半晌,嘆道:“你說得對。如果你不是維護鮮卑,我們倒可以做個朋友……”

“我可不敢有你這種朋友。”沐弘冷冷打斷。

趙整沒有生氣,走到他面前說道:“沐大人,你能這樣認同陛下,應該不會當奸細。只因眼下有一樁棘手的事……”他停頓了一下,揮手命侍從退出去,“我們得到內線密報,慕容暐正在謀劃叛亂,所以不得不嚴加防範。”

沐弘心裡一驚,臉上卻不露聲色,淡淡地說:“慕容暐整天龜縮在府裡,手下無兵無將,他能幹什麼?”

“他藉口給兒子娶妻,邀請陛下明日到他府裡參加婚宴。”

“啊?”

“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思辦宴席,不讓人感到奇怪嗎?”趙整焦躁地走來走去,“其中一定有陰謀,很可能是想在婚宴上刺殺陛下。”

“你既然得知慕容暐謀反,稟報陛下把他抓起來就是了,有什麼難辦的?”

“缺乏證據。”

“陛下不去赴宴就是了。”

“問題是陛下居然答應了。”趙整捶著桌子,“到這地步,他還是相信鮮卑人,真讓人無可奈何。”

沐弘也覺得不可思議,苻堅自己寬宏大量,還把別人當作和他一樣,不管是氐族的宗親王室,還是外族的投降者,一視同仁地給予信任,卻屢遭背叛。苻姓王公叛亂的次數超過其他國家內亂的總和,有的人一反再反,他也赦免了;淝水慘敗後,鮮卑族、羌族趁國力衰弱,自立山頭,和他爭搶地盤。即使這樣,他仍然不改初衷,還是願意相信別人。他這種人應該去當聖人,而不是當君主。以前有多疑的李威、精明的王猛忠心輔佐,為他抵擋外界的險惡。良臣已逝,他這樣寬容的性格只會導致失敗,把國家帶入毀滅的結局。

沐弘分析著苻堅這個悲劇人物,不知為什麼,非但沒有瞧不起他,反倒是愈發地崇敬他,欽佩他。這個時代暴力橫行,道義無存,為了活命,人們互相殘殺,猶如野獸一般,唯有他的身上閃耀人性的光輝,不管遭受多少挫折,依舊堅守作為一個人的善良。

“權翼大人進諫,都勸不醒陛下,沐大人可有辦法?”趙整問道。

沐弘皺起眉頭,慕容暐所說的創造機會莫非就是指這件事,就算他真的刺殺了苻堅,滿門老幼也都要被滅絕,果然是不惜一切代價。

“陛下對王真人言聽計從,何不讓王真人出面勸說?”沐弘提議。

王真人名叫王嘉,隱居在倒虎山修道。據說此人通曉未來,洞察先機,被老百姓奉若神明。帝國江河日下,苻堅被困長安無能為力,自信心大受打擊,竟然相信起奇人異士來,派人把王嘉請到長安,供養在前殿,大小事宜都要向他諮詢。沐弘原本想去見一見,或許是位穿越者也說不定,但王嘉不輕易見人,遞進去的拜帖毫無回應,只能算了。

“這個王真人,說起話來神神叨叨,盡打啞謎,沒有一句落到實處,我看他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輩。”趙整不屑地說。

沐弘心想沒去見這個人倒是對了。

“沐大人還有什麼高招?”趙整盯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