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大廈將傾(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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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六月上旬開始,不斷有情報送到京城,說秦國正在集合大軍,準備攻打燕國。上庸王慕容評不當回事,對皇帝說:“秦國地少力弱,軍隊數量遠遠少於我國,怎會自不量力?上回王猛打下洛陽就撤兵回國,不敢深入大燕腹地。這才過了不到半年,他哪來的底氣再與我國開戰?”
沐弘命封樞寫了一份奏章,用天象異變來警告朝廷,儘早防備秦國。奏章呈上去,毫無回應。
沐弘知道上庸王對他有意見,奏章說不定被他扣住,沒有呈給皇帝。他跟慕容衝說了這件事,想讓他去提醒皇帝。慕容衝奇怪地瞪著他,質問道:“你以前不老是說星辰執行與人世間無關的嗎,怎麼現在又來說什麼金星犯衝,禍從西來?你這樣顛來倒去的,讓我怎麼相信你?”
沐弘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深恨自己平時多嘴多舌。
六月中旬,秦國六萬大軍在王猛的率領下,從灞上出發,車船糧草,水陸並進。七月進入幷州境內,兵分兩路,一路北上攻打晉陽,一路攻打壺關。
訊息傳到鄴城,皇帝召叢集臣商議對策。吳王叛逃,和他有關聯的將領都被貶黜撤職,朝中大將凋零,沒人有能力統領全軍。上庸王雖然年逾六旬,此刻義不容辭,親自出馬,擔任統帥。全國各地的部隊收到召集令,向鄴城開拔,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在郊外集合了三十萬人馬。
沐弘在城牆上望見鋪天蓋地的軍帳,一眼望不到邊際,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決戰枋頭的時光。但這一回卻是必敗之戰,眼看那些精壯的青年即將踏上死地,有去無回,沐弘只能為之嘆息。
慕容衝雖然沒有職務,在這非常時期,每日都要列席朝會。皇帝取消他閉門思過的處分,封他為皇太弟,命他參贊軍政。所以他朝會後還要去軍部處理事務,根本沒有時間上課。高泰提出請辭,慕容衝同意了,賞了一盤銀子作為謝禮。
沐弘送高泰出宮,感嘆道:“先生學識淵博,講解精妙,在下受益良多。可惜時間太短,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能夠聆聽先生的高論。”
高泰含糊道:“日後有時間儘可與太史令切磋。”
沐弘問道:“高先生將要離開鄴城了吧。”
高泰瞟了他一眼,反問道:“太史令精通星象,預知天命,大燕的未來如何,你應該心知肚明吧?”
沐弘沉默了半晌,說:“大廈將傾。”
高泰並不驚訝,嘆道:“秦王苻堅接納了吳王,給他封官進爵,我就知道燕國要完蛋了。可笑太后和上庸王還在搞派系鬥爭,貶黜大將,把講真話的大臣關進監獄,加速了國家的滅亡。令世子在北疆殞命,吳王不會再有顧慮。這次秦軍入侵,他雖不是帶兵的主將,只需在背後出謀劃策,燕國的軍事防禦就會像紙紮的一般,喪失抵抗能力。慕容評膽小庸碌,哪裡是當統帥的料?依我看不出半年,燕國的皇宮就要換主人了。”
“高先生分析得對。”沐弘說,“沒有半年了,只有三個月。”
“這麼快?”高泰震驚。
“高先生還是抓緊時間搬家吧。”
“太史令不走麼?”
“我不走。”
“滅國之戰非比尋常,必定是玉石俱焚,血流成河。”
“我不怕。”沐弘淡然一笑。慕容令死後,他再也沒興起跑路的念頭。沒有慕容令,世界一片荒蕪,生或是死都已失去了意義。
高泰把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太史令在外的名聲與你本人並不相符。”
“我知道,外面都說我是佞臣。但我想來想去,自己沒做過什麼禍國殃民的壞事呀。”沐弘忍不住抱怨,“不就是給皇帝造個升降梯,給太后造輛馬車,怎麼就給我扣上個奸佞的帽子?”
“流言可畏,顛倒是非。高某有機會當為太史令正名。”
“我無所謂。”
“高某有一言相勸:既然知道災難臨頭,何不避禍他鄉,保全自身。日後另投明主,憑太史令的能力,照樣能出人頭地。”
沐弘沉默一會,問道:“高先生有沒有想要保護的人?”
“高某人微力薄,只想保護好家人。太史令難道不是嗎?”
“我沒有家人……我要保護的人就在皇宮裡。我不能撇下他自己跑了。”
高泰聳然動容,深深一揖,“如此……但願後會有期。”
不久,王猛大軍攻克壺關,生擒南安王慕容越,沿途郡縣,望風而降。訊息傳來,朝野震驚,長時間集結在城外的大軍終於拔營啟程。皇帝親自帶領百官出城給上庸王送行,城門口築起高臺,一群巫師在臺上敲鑼打鼓跳大神,祈求上蒼護佑。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大軍列隊出發,浩浩蕩蕩,車輪聲,馬蹄聲、腳步聲震動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