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戰前(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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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藏青色的天空裡印著一枚淺白的殘月,散落著數顆黯淡的星子,東方的地平線上泛起一線魚肚白。
沐弘站在一座小山丘上,放眼望去,乳白色的晨霧在草叢上方飄浮,大片白色的營帳在晨霧裡忽隱忽現。昨日一早辭別京城,經過一天的急行軍,傍晚時分前鋒到達離枋頭三十里的位置,中軍傳下命令,在淇水邊的野地上安營紮寨。
慕容衝率領兩千金吾衛,跟隨染干津的騎兵精銳首批抵達,工兵、步兵和輜重營隨後一波一波地趕來。寧靜的原野上一下子多了幾萬人,人喊馬嘶,熱鬧起來,各路軍隊環繞著中軍大帳,搭建營門、帳篷,在營寨外開挖壕溝,設定鹿砦,進行得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沐弘以前一直在新兵營裡廝混,這時才見識到老兵的精幹老練、經驗豐富,與新兵不可同日而語。
慕容衝的帳篷離中軍大帳不遠,他帶了四名內侍,都是野營的老手,清理地面,打樁、安放支柱,沐弘根本幫不上忙。不出一盞茶的時間,一座房子大小的帳篷就建成了,內侍把起居用品搬進帳篷,安排妥當,恭請慕容衝入內休息。
在馬上騎了一天,沐弘累得不行,腰痛得像折斷了似的,大腿內側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幸好他帶了藥膏,自己悄悄抹了一點。想到慕容衝身嬌肉貴,說不定也有這難言之痛,便把藥膏送去給他。
慕容衝坐在毯子上,喝著溫熱的羊乳,他接過沐弘遞來的藥盒,瞅了一眼,扔到一邊,冷笑道:“你一個奴隸崽子,倒是身嬌肉貴,騎馬才一天,就磨破了皮,還怎麼上陣?在太后面前誇口保護我,你這點本事保護得了誰呀?”
沐弘不防被他嘲笑了一通,彎腰撿起藥盒,心裡暗罵好心遇到驢肝肺。他走出帳篷,正好遇到傳令官騎馬過來,通知中山王去大帳開會。
中軍大帳有五六十平米,極其寬敞。吳王端坐在正中,世子慕容令一旁侍立。他身後掛了老大一張羊皮地圖,面前的案桌上供著節杖。這根金燦燦的節杖是皇帝賜予的符信,代表皇權,持節者無需上報,便可誅殺二千石以下的大臣。
慕容沖走進大帳時,各營的將軍都已到了。他大刺刺走到右側的第一個座位上坐下。他是皇帝親弟,身份尊貴,而且擔任著監軍的職位,坐在上首,在場的人都沒有異議,只有沐弘覺得有趣:一群粗豪的大老爺們中間,坐著一個小孩子,大模大樣,不把眾人放在眼裡。
沐弘站在他身後,把在座的人看了一邊,車騎將軍范陽王慕容德、虎賁將軍染干津、驍騎將軍孫蓋,另外還有三四個叫不出名字的。只是沒見到太傅慕容評,左側的首位空在那裡。
吳王指著地圖,介紹當前形勢:桓溫的大軍已渡過黃河,沿岸陳兵。我軍兩萬騎兵已經到達,步兵和輜重正在趕來,黎明前陸續到位。
“本王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你們何人能解?”吳王問道。
眾人問:“大王有何不解之處?”
吳王說:“桓溫兵強馬壯,沿流直進,攻陷多處城池,打垮了大燕几萬人馬。到達枋頭後,卻只在高岸徘徊,並不長驅直入。我軍前鋒剛到此處,立足未穩,他也不乘機派兵交戰。我實在不明白他的用意,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取勝之道。”
一名謀臣站出來大聲說道:“以桓溫今日的聲勢,似乎有所作為,可是在我看來,一定不會成功。為什麼呢?晉室衰弱,桓溫獨攬朝政,囂張跋扈,晉國群臣未必和他同心。所以桓溫得志,不是眾人希望看到的,一定有人從中阻撓要讓他失敗。”
另一名謀臣贊同道:“申司徒說得對。桓溫外厲內荏,外強中乾。十五年前攻打秦國,已經打到灞上卻裹足不前,反而被秦國所敗。如今他的兵馬深入我大燕境內,眼看就要到鄴城,他卻在黃河邊停留,不思進攻,想要透過大軍的威壓,迫使我們不戰而降。我看他這次出兵,就像當年伐秦一樣,一定會失敗。”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
吳王說:“那麼明日就來一場會戰吧,打掉他的威風。”
命驍騎將軍孫蓋領左軍,車騎將軍慕容德領右軍,吳王居中軍,擺雁行陣迎敵。虎賁將軍染干津要求率領禁軍當先鋒,吳王同意了。
回到帳篷,沐弘說:“吳王指揮若定,有王者風度,謀臣分析入理,將軍們鬥志高昂,完全可以與晉軍一戰。真不明白當時太后為什麼想要逃跑。”
慕容衝說:“太后是被人忽悠了。還不是太傅和尚書令他們一幫老臣貪生怕死。這些人坐到了高位就只想保全自己,面對敵人就怯懦,對自己人反而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