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校場上氣氛不太對勁。教官們在司令臺下站成一排,神情嚴肅。到了操練時間,臺上空空如也,沒有人上去發號施令。

佇列裡的新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交頭接耳,騷動不安。

忽聽得馬蹄聲急促,一隊騎兵駛入校場,直奔到司令臺前。當先一人,身披甲冑,身材魁梧,一部絡腮鬍子,威風凜凜,正是禁軍統領、虎賁將軍染干津。

染干津翻身下馬,一步一步走上司令臺,木頭階梯在他腳下咯吱作響。成甲成乙兄弟跟在後面,手按腰刀,侍立在臺上兩側。

染干津站在司令臺中央,掃視全場,一言不發。校場上冷寂下來,似乎有一層烏雲籠罩在上空,陽光都失去了熱度。新兵們不敢再說話,一個個規規矩矩地低頭肅立,心裡緊張不安。

不多時,陸續有遲到的新兵被推到臺下跪倒,過了一陣,只聽“當”的一聲鑼響,成甲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封閉營門。”

染干津開始講話,聲如洪鐘:“大燕的軍隊中,朝廷對禁軍的供養是最優厚的,吃得最好,穿得最好,住得最好,為什麼?因為禁軍是所有部隊中最精銳,最剽悍,最勇猛的一支隊伍,皇帝賜名虎賁,你們當得起這個稱號嗎?當不起!在你們中間我沒有看到兇猛的老虎,我只看到一群懶散的豬玀。”

“我罵你們豬玀,你們有人不服嗎?不服就站出來挑戰我。在我手下走得過一招,升什長,走得過五招,直接升參將。有嗎?”

染干津目光如電,吼聲宛如一陣陣悶雷在校場上滾動,所有的人都低著頭,不敢動彈。沐弘看到站在前面的劉猛,他身材高,頭卻低得恨不得縮排腔子裡去,只怕被將軍看到。

“沒有人出來?”染干津很失望,“沒種,沒血性,怎麼指望你們保家衛國?你們是過得太舒服了,接下來要上發條了:早晨提前一個時辰開始訓練,下午延後一個時辰結束,訓練強度翻倍。但凡有遲到早退偷奸耍滑,罰五十棍,立刻開除。我不管你是世家子弟還是皇族後裔,到了這裡一視同仁,沒有誰會得到特殊照顧。怎麼樣,怕了嗎?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害怕的人,吃不得苦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禁軍,不會有任何懲罰。走啊!”

校場上的人員猶如被凍結住了,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動彈。

染干津連連冷笑:“留下來,就準備好了脫層皮。”走下司令臺前,他說:“你們以為禁軍不會上戰場嗎?告訴你們,戰場很快來到你面前,沒有人逃得掉。”他的聲音顯得蒼涼,“所以,想要活命,就加緊訓練吧。這是我能給你們的唯一忠告。”

染干津走後,新兵營都尉宣佈處罰條例,半數教官管教不嚴,翫忽職守,降兩級,罰去軍馬司養馬;遲到的新兵打三十軍棍,以示懲戒;營門封閉時還沒有到的,一律開除;以後營門須嚴格把守,有任意出入,夜不歸宿的,一律開除。

整治過後,效果立杆見影。操練時人人賣力,呼喝的聲音也比往常響了許多。沐弘覺得,這才像軍隊的樣子,但染干將軍怎麼突然想到來管新兵的呢,難道今天他是太空了?

晚上回到營房,沐弘才發現嚴明軍紀帶來的惡果,房間裡一下多了六個人,夜裡睡覺,床鋪上擠得滿滿當當,翻個身都困難。其中有個人今早遲到受罰,趴在坑上哼哼唧唧,嘴裡不住罵娘:

“染干津這老匹夫,就像條瘋狗,一通狂吠。我平常都準時,就是今天遲了一點,白挨三十棍子,真是倒黴。”

“我平時都遲到,就是今天早來了一回,逃過一劫。”另一個人高興地說。

“聽說昨天下午染干津把竇榮都尉叫去一頓排揎,罵得狗血噴頭。幸好竇都尉是太傅的人,染干津動不了他,卻把他的手下干將全部擼掉,換了自己的親信。一下就把竇都尉給架空了。”有人透露內幕訊息。

“竇都尉為人隨和好說話,我爹託了他,等訓練期結束幫我安排個好職位,他都答應了的。這下可好,沒指望了,禮也白送了。”受罰的傢伙很是哀怨。

“染干津以前不管新兵,怎麼這次突然插手,雷厲風行?”

“聽說是他的親兵成甲打的小報告,說新兵營紀律鬆懈,管理不嚴。”瞭解內幕的人不止一個。

“將軍的親兵怎會知道新兵營裡的事?”有人發出疑問。

“自然是有人去告密了嘍。”

“是誰呀,這麼賤?”

“我要知道是誰,非抽他丫的……”

聽他們提起成甲,沐弘心裡就打起鼓來。那天在成甲他們營房喝酒時,自己嘴欠,曾提到過新兵紀律鬆散,不想成甲還真的去報告了將軍。

他把被子矇住頭,側身面對著牆壁,一動不敢動。過了一陣,聽到有人打起了呼嚕,才稍稍鬆了口氣。加大了訓練量,他也累得精疲力盡,一閉上眼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