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樓城外,朝廷大軍營中燈火愈發通明,那琴樂之聲遠在城樓之上的衛卒們似乎聽得也越發清晰。倒不是真的聽的清清楚楚,而是他們不自覺間就被帶入到那般情景之中了。

叛軍陣營中,滄南守軍和濮舟守軍都是兩大家族這些年積攢下來的私軍,因此並無二心。

但侯景手下原本的兩萬兵馬其實都是朝廷的兵,即便這些年侯景傾力將其逐漸培養成了自己的部隊,但底層士卒中終究是有一批人不願意被套上謀逆的罪名。就更別說後來招募而來的散兵遊騎,他們基本都是被逼無奈,屈服於叛軍的強威。

魚樓城的六千守軍雖不是散兵遊騎,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慢慢發現事情的進展似乎並不像主將之前描繪的那般。

自起兵以來,他們這些人不僅沒能過上好日子,甚至有一批人已經因此而犧牲。

魚樓城的六千守軍這幾日雖沒有再與朝廷大軍展開大規模激戰,但也被對方騷擾地苦不堪言。

因為城內兵力匱乏,使得守城士卒需要輪流換防,一來二去這讓他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而如今乍見對方營中一片歡騰逍遙,兩相對比,任誰都會心癢癢。

士兵們雖然都不再言說,但這樣的情緒慢慢在城頭之上蔓延開來。

魚樓城府衙是當下主將曹休休的下榻之處,亦是大軍的決策之地所在。

朝廷軍營裡的景象主將曹休休很快就得到了訊息,為了確定訊息的準確性,曹休休立刻帶了幾名近衛急匆匆登上了城頭。

城頭之上,曹休休看著遠處朝廷大營中的火光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因為他一時看不透薛存孝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曹休休雖是一員猛將,在戰場上悍不畏死,但偏偏生的風流個儻,即便身著一身戎裝比之尋常大將似乎還是少了點兇狠。

不過可不要因為這一點就認定曹休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庸碌之輩,他殺起人來亦是毫不含糊。

很快,想不通的曹休休便向身邊一名親衛問道:「長孫勝,可能看出薛存孝這是因何慶祝?」

那名叫長孫勝的衛兵聞言道:「曹將軍,想來是薛存孝眼看這些日子他們攻城毫無進展就想著給手下人放鬆一下,不過將軍,薛存孝他其心可居。」

聽到長孫勝的後一句話,曹休休不免問道:「其心可居,此話怎講?」

長孫勝道:「將軍,這幾日薛存孝的人連連騷擾不僅是他們疲憊,咱們的人亦是如此。將軍您且看,朝廷大軍營地雖火焰通明,但亮的有些異常,分明是那薛存孝故意給咱們看的。您再聽那絲絲鼓樂之聲,薛存孝的目的是為了攪亂我們的軍心啊。」

長孫勝的一番話立刻點醒了曹休休,薛存孝部此番放縱是假,誅心是真。

反應過來後,曹休休立刻下令城頭巡邏士卒不得隨意扭頭遠望,為此他還特意派人監督。

這一番動作倒也有那幾分作用,很快城頭巡防計程車兵便迴歸了正軌,沒人再看。

城頭之上,解決了眼下的問題後,曹休休並沒有著急離開,他負手而立站於城頭,夜風吹動他身後披風,鎧甲鐵片隨之獵獵作響。

朝廷大軍營帳中的絲竹之聲隨著夜風也傳到了曹休休的耳中,作為主將,曹休休沒有因此而有何意動,他是在思慮往後又該如何應對。

薛存孝不會一直拖而不攻,魚樓城破也是遲早的事,但為了大事,即便城破他也要讓薛存孝付出最大的代價。

幾番思量過後,曹休休又終是帶著幾名近衛離開了城頭。

曹休休離開後,城頭上原本的巡邏士卒都遵循主將的命令不再扭頭去看,但那琴樂之聲卻不會聽令,依舊入耳。

另一邊,朝廷大軍中軍營帳內。

與帳外熱鬧不同的是,營帳內的眾人皆肅穆以待,主將薛存孝及一眾偏將、校尉等更是身著甲冑。

大營中的熱鬧和琴樂之聲的確是薛存孝的障眼法,只不過薛存孝所求絕對不止這些。

薛存孝是要以此為幌子,實則他要在今夜奇襲魚樓城。

這不是薛存孝頭腦一熱的臨時決定,其實之前的所為都是在為今夜作鋪墊。

大營內,薛存孝正在做著最後的部署,魚樓城六千守軍他要在今夜一起吃下。

只要拿下了魚樓城,朝廷大軍便可再往前進逼侯景坐鎮的陳臺,而那也將會是叛軍的最後一道防線。

營帳內,包括薛存孝在內每一個人都枕戈待旦。

魚樓城雖只有六千守軍,但想真正吃下沒那麼容易,而且薛存孝還必須分出一小隊人馬包抄曹休休的後路,以防他派人向侯景求援或是逃跑。

成敗皆在此一舉。

子時還未到,偏將屈大成便帶著一千人在火光的掩蓋下秘密離開了大營,直奔魚樓城後方而去。

雖然屈大成這些人可能不會與叛軍正面交手,但他們身上的擔子亦是不輕。

子時剛到,薛存孝便分令手下人立刻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