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寒風尤甚,吹的沈慈皮毛倒豎瑟瑟發抖,路過觀荷園時彷彿又聽到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嗚咽聲,她嚇地一激靈,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一想到她很快就要擺脫貓的身形,無論如何都要去墨池瞧個究竟。

墨池無人把守,只不過乍一看跟尋常的湖沒多大區別,只不過一想到劉姨娘曾淹死在這裡,沈慈更覺得不寒而慄,劉姨娘枉死,定然冤魂不散,但應該不會對她一隻貓下手吧?

圍牆上的竹子被風吹地東倒西歪,光禿禿的竹節在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宛如貓爪撓在人心上,瘮的慌。

上回她走到假山處就被打斷了,這回她又回到這裡,藉著月光她能清楚地看見這處假山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只是她越是靠近這座假山,越隱約聽見從這些石頭縫裡發出哀嚎,像風聲,又像哭聲。

沈慈硬著頭皮吞了下口水,縱身一躍跳上假山上,她的身子忽然一歪,腳下虛浮地厲害,待她回過神來卻又好好地站著,剛才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竟然消失殆盡。

“難道出現幻覺了?”她心想,腳下更為小心。

嗚咽聲越發大了起來,只是越聽越覺得淒厲,像厲鬼索命一般悽慘,沈慈嚇地直哆嗦,難道這裡當真是冤魂聚集地,所以墨池才成為柳府的禁地嗎?

她慢慢地往假山上爬,不知踩到了什麼,腳往下一塌,整個身體險些跟著摔下,剛要扭頭去看,卻見天色忽然由紅轉紺,原本高懸的明月也變了色,耳邊狂風大作,竟有地動山搖之勢,沈慈一時不查被甩到地上,再抬頭,竟瞧見紅月旁砸下一顆星星來,又快又亮,一閃即逝。

可那星星掃過之處像是著了火一般,眼瞅著像是正砸在月亮上。

“喵!”沈慈這回是真的怕了,這一聲發自內心的慘叫聽著也不比那風聲好到哪去,就在她想找個地方藏起來時,一雙大手從她肚皮抄過,輕輕一撈將她抱進懷裡,足下輕點,三兩步便出了墨池,沈慈訝然,抬頭看向來人,竟是隻著了一件中衣的柳明修,他寒著臉一言不發,但腳下又穩又快,片刻便到了雲水閣。

寒著臉將她丟到軟榻上,凶神惡煞地盯著她,直到盯地她無地自容這才緩和了些。

外頭緊接著沉音滾滾,如鐘鳴鼓磐一般,沈慈嚇地一哆嗦,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在柳明修的懷裡,抱著她的人雖然面色還是不怎麼好看,但動作極其輕柔,一邊生氣一邊護著她的樣子讓沈慈有些忍俊不禁。

門“哐當”一聲被人推開,顏鸞火急火燎地跑進來:“大人,外邊天雷滾滾,怪嚇人的。”

柳明修雖不悅,但還是耐心解釋:“天狗隕,星孛襲月,眼下無雲而雷,是天鼓鳴。”

“天,天鼓鳴?啥玩意?”

柳明修耐著性子,本想解釋一番,卻不料顏鸞忽然像發現什麼稀奇事似的驚恐道:“爺,您的衣服呢?”

“您要就寢?是不是早了點?”

“閉嘴!”柳明修終於忍無可忍,“是不是沒恭桶可刷了?”

“不是,屬下告退!”顏鸞腳底抹油地跑了。

柳明修神色緩和下來,看著沈慈訥訥解釋:“衣服,出來的急,衣服落下了。”

急著找她嗎?

屋裡剛安靜下來,又響起了敲門聲,這回來的是姜鶴,對沈慈的事多少有點了解後,他再看兩人的姿勢和神情時就有些不自在。

“咳,那個——”他看了一眼沈慈,摸了摸鼻子如實道,“畫春齋的門已經讓莫伯找人修了,你這一腳力道太大了,完全不能用了,孟姨娘今晚還不知道睡哪。”

柳明修冷笑一聲:“國之將傾,安有完卵,還想著睡哪?”

姜鶴聞言趕緊轉身將門闔上,一臉不解地問:“此話怎講?”

柳明修雖然行事不在意旁人眼光,導致引起眾多詬病,但他說話做事向來也不張揚跋扈,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有些匪夷所思了。

“今夜先是星孛襲月,又是天鼓鳴,書中記載,若雷聲雅,則歲安,若雷聲鈍,則歲苦,若天鼓鳴,則,國之將亡。”

外頭風聲急驟,合著風聲,姜鶴倒吸一口涼氣,怔在原地好半晌沒動。

柳明修看了一眼窩在小窩裡的沈慈,伸手替她蓋了蓋新做的小棉被,衝姜鶴招了招手,示意他出去,二人站在連廊上,明月漸漸被雲層蓋住,天幕漆黑濃重,只聽見庭院裡樹木竹林被風吹的颯颯作響,仿若鬼魅。

“你說的是真的?”姜鶴仍舊不敢相信,若是柳明修都能知道,那欽天監恐怕早就測出來了,能到現在相安無事,要不是莫須有,要不就是陳珂壓下來了。

陳珂膽子不會那麼大。

柳明修沒說話,目光沉沉地看著院子中央的木製蹺蹺板,那是他閒來無事做給沈慈玩的,好半晌他才重新開口:“不過,這對我來說倒是好事。”

言下之意,確有此事。

姜鶴挑眉,不解地看他:“好事?國之將傾,你,你不會——”

柳明修訕笑一聲,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寬慰道:“放心,我雖為奸臣,但還不至於到那般大逆不道的地步,我是有事需要你幫忙。”

柳明修花了一個時辰讓姜鶴接受了沈慈是人的事實,換做別人恐怕會以為柳明修瘋了,但是姜鶴跟著柳明修這麼多年,二人早已情同手足,風雨共進,柳明修不會尋他開心。

“你需要我做什麼?”

“她生前有一位摯友,叫唐紀元,就是天天蹲在我家門口找我晦氣的那個算命先生。”柳明修眼底閃過一抹無端的情緒,抿了抿嘴道,“他應當是知道昭昭就是沈慈了,而且正在著手助她成人,這幾日天降異象,雖是凶兆,但對成人這件事來說卻是大吉,我想讓你把沈慈送到唐紀元身邊,助他施法。”

姜鶴轉了個身,背靠在欄杆上,不解地問:“你的堪輿之術比那陳珂都不遜色,為何不自己來,反倒要將功勞送與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