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襄王得知益王在江陵出事,三夜未眠,風情萬種的襄王妃也未能幫他減少半分痛楚與不安。一早起來,坐等在廳堂,見溫良玉來,商談了一會兒,不小心在椅榻上睡了過去。

襄王妃幫他拿來了輕薄的被褥,輕輕的蓋上,生怕吵醒了他。

襄王一覺從早飯時分睡到了午飯時分,要不是王妃將他喚醒,他還能睡。

其實他一直都是半睡半醒,他只是在逃避,他不知道怎樣能幫到遠在江陵的三弟王猛,更不知怎樣才能幫到自己。要是他的九弟益王真的不在了,董公公的那句話就只能害死三弟王猛了,甚至害死他全家人。他太無能為力了,他又太想發力,可他真就沒有一個能給力的隊友,除了他那個自身難保的三弟,他好像什麼都沒有。在一次一次的自我安慰中,他睡了過去;可又在一次一次的恐懼中,他醒了過來。他吃過午飯,與其說是吃午飯,還不如說是喝了口下午茶還來的舒心些。他喝了口湯水,接著在大廳的那張椅榻上睡了過去,帶著恐懼,帶著祈盼,帶著今生的美好願望。這一次,他是真的睡著了,因為他的身體裡邊的營養差不多被耗光了。

太陽光終於從襄王的視線裡撤走了,他在清風中甦醒了過來,張開眼睛,見著坐在下首的二弟溫良玉的臉上生長著歡愉,又夾帶著哀痛。良玉見他醒來,將手中的書信遞了過去,很是難過的坐回原處。襄王接過信箋,看了起來,高興的流出了眼淚,還發出幾個歡愉的喝彩聲。正當他高興的飛了起來的時候,兩行字又把他拉了下來,他落到地上,沒有流眼淚,而是對著溫良玉道:“殺的好,該殺。這些個惡人,害苦了多少人。”

良玉不自通道:“大哥,你說,怎麼就偏偏殺的是這兩個人呢。”

襄王怒聲道:“只有他們才敢如此囂張,視國家法度於無物。”

良玉道:“怎麼交代啊?”

襄王道:“交代什麼,益王都差點被他們害死了,我還怕他們報復不成。還好沒碰上我,我不僅要他們的人頭,我還要抄沒他們的家產,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惡人。”

良玉道:“大哥,能不能向朝廷弄一批銀子下去啊,三弟他們太需要錢了。”

襄王道:“我等會兒進宮,見過貴妃娘娘跟父王再說吧。”

正在這時,襄王妃來了,帶著微笑,攜著芳香,輕盈盈地走到襄王身旁,摸著他的臉道:“殿下,該吃晚飯了,你中午又沒吃,一定餓壞了吧。”

襄王撫摸著她的小手,小聲道:“鳳兒,要是我不小心傷害了你老家的人,你要原諒我。”

王妃笑了笑,將身子裹進襄王的懷裡,輕輕的笑道:“殿下又在逗我,你護著他們都還來不及,怎麼會去傷害他們呢。”

襄王苦苦的笑了笑,將信箋遞給王妃,王妃接過,看了起來,高興道:“殿下,這太好了,九弟真的活著。”

襄王道:“前面不用看了,看後面吧。”

王妃很是聽話的往後邊看了去,只見一潑眼淚灑了出來,痛苦道:“他程元煥竟敢殺了我姑爺,我可憐的姑爺啊!”

襄王將手摸到王妃的臉上,正打算抹掉她的眼淚,襄王妃怒了,將信紙撕成兩片。

良玉慌忙叫道:“嫂嫂不可,此信大有用處。”

王妃聽過聲音,將憤怒的眼神向溫良玉射了過去,生嫩的小手更加有力,將信箋又撕了撕,變成了八九塊。只見良玉一個搖頭,高貴的頭顱低了下去,他再也不知道怎麼幫她了。王妃將信箋撕成了粉碎,用手一揚,漫天飛舞。飛舞起來的好像是銀子,好像是王猛他們的一份希望,更像是襄王妃自己的一片情感。

襄王站起身,用手不停地在空中狂抓,就是沒能握住一片,只有淚水在他的臉頰上流下一串又一串。襄王閉上眼睛,掉落下兩滴淚水,深情道:“明年我就是三十歲的人了,從我二十歲娶了你,被封為親王,已經快九年了。我日日為朝廷分憂,時時為百姓著想,忙碌了整整九年,一無所有,出個京城還被人像野獸一樣捕殺。直到遇見了他們,送給我兩個兄弟,我才能得到父王的看重,給了我一個安撫天下的希望。幫我擋災的益王差點就死在了那些惡人的手中,我三弟好不容易將他找了回來,收服了三千賊軍,剿滅了兩三千匪盜,我卻一文錢都沒給他們送去,他們在屠刀下都想著保住我的命,讓我還能有個東山再起的機會。看看你們的家人在幹什麼,不但不相幫他們,反而帶頭不把他們當成人看。他們馬不停蹄的給我送了封信來,就想給我報個平安,也讓我看到了能幫到他們的困苦。你卻將它當成了洩憤的工具,你叫我今後如何跟你相處,你能告訴我嗎?看樣子,你是不能了,你還是看不清這世間的善與惡,你走吧。”襄王的眼淚就像瀑布一般掛在他痛苦的心坎上,上頭的水源好似無窮無盡,怎麼也停不下來。

良玉聽過,小聲道:“大哥,還有其他的法子的,你要原諒嫂子。”

襄王擦過眼淚,小聲道:“我們出去吃飯吧。”說完就向廳堂大門走去,步子雜亂,沒有回頭。

良玉看過癱坐在一旁的襄王妃,不知道怎麼說,跟著襄王走了出去。

王妃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眼淚滾滾落下,落在了一片片碎紙片上,那字兒開始模糊,再也無法辨認。她蹲下身子,一片片的撿了起來,一片一片地鋪放在茶几上,就想將它們拼湊成原來的模樣,可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因為它附帶上了情感。

襄王跟良玉出得府門,坐上衛恆駕著的馬車,離開王府,在王府不遠處一家起名‘香滿樓’的飯館停了下來。良玉將襄王扶下馬車,衛恆將馬車停到旁邊的空地處,跟著良玉陪著襄王走進酒館。

店小二迎了上來,看著襄王那一身裝束,很是小心道:“客官,樓上請!”

襄王向大堂看了看,見左邊角落還有一張空桌,對著店小二微笑道:“我們就坐那兒吧。”

店小二很是高興地將三人迎了過去,端來茶水,拿來菜譜,幫三人斟好茶水,微笑道:“客官,要上些什麼酒菜啊?”

良玉向襄王看了看,微笑道:“大哥,你要趕時間進宮,不如簡樸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