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先簡單介紹一下第一項測試的大致內容:一共分為八項,以難度由簡到難的順序依次進行。考核內容為:端坐、站立、行走、穿衣、洗漱、進餐、入廁、寫字,能實現算1分,有困難但可以實現算0.5分,不能實現算0分。在考核中,你不能使用任何輔助工具、也無法依賴他人、機器人等外來力量,全部得由自己來完成。”

測試專用的電子玻璃虛構室裡,坐在電動化柔軟沙發上的刁兵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既是戰兵又是醫師、正在鎮定自若又有條不絮地介紹規則的人。看著這個有一種軍人就得按條例和命令辦事的感覺、一絲不苟又好像沒什麼商量餘地的人,刁兵心裡覺得這場考核自己得徹底涼拌,一時間也思考不到較優的對策。

儘管他這一年來從未放棄過復健,但最不濟的是他是屬於完全性截癱,如果不是睜著眼睛,就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兩條腿的那種。平時的他為了掩蓋自己根本連端坐都成難題的事情,他通常選擇將健全的上肢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作為支撐,定住自己原本一個不小心就會倒過去的身體;或者會選擇將整個後背安穩地貼在沙發背上,將兩手撐住兩邊以維繫平衡。

可這次是什麼?——前面沒有任何可以支撐的物體,背後的沙發靠背一會也將被緩緩撤下!

望著背過身去,在牆上按下藍色電子按鈕的52號醫師,刁兵本能地察覺一絲不對勁,而還沒有等他調整好身體平衡,甚至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整個身子像失控一樣猛然朝已經沒有靠墊的沙發後方仰去,眼睛看到的東西則是變成了藍色科技熒幕天花板,整個人的後腦勺就快直愣愣地朝地上撞去。

而正當刁兵的心臟砰砰砰跳到嗓子眼,額頭上大汗冒出,心想可能要栽、落個嚴重腦震盪時,一隻機械大手穩住了他的重心,又輕又慢地把他的身子托起來。可事情就是那麼不太巧妙,也許是因為方才受到驚嚇而有些不知如何尋找平衡,身後的機器人才放手,刁兵的身子又猛然向前栽去,一頭紮在自己毫無知覺的腿上,兩手撐在沙發上好一會才將身體重新立起來,但身形的搖晃顯然已經證明他端坐有困難!

“好吧,你的腰腹力量也不太行。”醫師一臉淡定卻似乎有些無言以對,刁兵心裡頓時升起一種尷尬到顏面盡失的感覺。

“我能夠,得到,一分!”

刁兵咬著牙齒想要從電子沙發上站起來,可惜他並不知道應該怎麼樣獲得感知,雙腿仍然紋絲不動地定在原地。剎那間,他想到一個糟糕的辦法,用雙手按住膝蓋試圖代替膝蓋用力——結果可想而知,失去平衡的他又一次被匆匆趕到的機器人託在懷裡,來了個親密接觸。

“幹你孃,這什麼啦!我的擁抱才不要獻給你。”癱在機器人懷裡的刁兵有些排斥地瞪了一眼機器人,能夠聽懂人話的機器人當然是有些落魄地輕輕放開雙手,刁兵的整個身子則癱倒在了地上。望著眼前的醫生和三百六十度環形攝像頭,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丟大人了。

而此時此刻,場外的電子監控室裡——

“任哥,你甭看比較中,怕你受不了。”

13號士兵雙腿倒掛在杆子上吭哧吭哧地做著倒立俯臥撐,有些帶喘地對雙手抱臂、默默凝視監控的任我行說道,彷彿即使派來做這次臨時監督,也不能把訓練荒廢。

而望著監控中屢次三番穩不住身體重心的刁兵,任我行的臉上也少了幾分嬉笑,不過這分沉重稍縱即逝,很快他便用右手指關節敲了敲電子臺的桌面,笑著回答。

“沒關係,向東飛,我當時摔得也是和他一樣慘。對哦,你的倒立俯臥撐有數做了多少個沒?”

很顯然,任我行是個很擅長用轉移話題來回避心中傷痛的人,13號士兵向東飛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暫時沉默,繼續埋頭做著俯臥撐:“俺不清楚,俺做俯臥撐這種玩意是有多少做多少,做到趴為止,從來就懶得數。多做還最中!”

“哈哈,可惜我幫你數了哦?再做六個正好一千八!”任我行的嘴角重新揚起壞笑,但雙眼絲毫沒有移開監控,留下有點目瞪口呆的向東飛。

而這時候,任我行的耳麥忽然響起一個女聲,對話的雜音裡還混著殺氣騰騰的吶喊和渾厚有勁的怒吼:“殘狙,現在連隊的訓練正當熱火朝天,請你彙報一下刁兵的情況,我安排完明天的訓練,讓副連長接手後馬上就過來。”

“報告雅典娜女神,殘狙收到。刁兵的端坐、站立、行走不出意外都是零光蛋,除了上肢功能外可以得到滿分……其餘的太糟糕了。”

任我行兩眼依舊凝視著監控裡的一舉一動,打了打頓說,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與此同時,特編第一作戰連訓練基地——

吶喊聲、怒吼聲此起彼伏,震懾天地,一群身著特編第一作戰連制服、全副武裝計程車兵正在秘密訓練場上進行著各種各樣高強度訓練,如果不是提前告知這些戰士之前都是身心障礙人士,沒有誰會認為他們和普通士兵還有著不同,甚至在速度和力量等方面已經完完全全超越普通士兵。

腿法訓練場上,一名士兵的身體靈巧地在空中旋轉一圈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腿,機械腿靶頃刻間化成碎片;機械裝備訓練場上,一隊士兵將鐳射匕首對準二十米外的靶子,刀齊嶄嶄地向著目標飛去,伴隨著嗖地一聲,所有的靶子全被割中要害,刀則是穩穩地落回了士兵們的手中;口哨訓練場上,一名少尉軍銜計程車兵詢問一名士兵“兩名機械匪徒”的暗語,士兵則是小跑向前一步,準確無誤地吹出應有的哨聲。

而標準的電子操場上,一隊士兵怒吼著“我們接受苦難,我們堅強樂觀!”並且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著,在狂奔的同時還不失秩序,仍然保持整齊的隊形。

望著訓練場上這群殘障後卻得到機會涅槃重生的年輕人的芮娜,此時此刻表情比任我行還要複雜太多,意念關閉耳麥後,她直接從大腿右側拔出鐳射手槍,猛地大吼一聲,從指揮室飛奔向泥坑邊暫時無人訓練的靶場,單膝迅速跪地呈標準跪姿舉槍,對準200米外的人形電子靶就是一個極速射,彈無虛發地射在額頭的紅色位置。

有幾名身著被泥水濺滿全身的特編第一作戰連軍裝、正在泥地格鬥場內與全方位迷彩機器人拼拳腳計程車兵停下來,困惑地望著自己的連長,擔心地嘆了一口氣後,沒有選擇爬出泥坑跑上來安慰一番,而只是在遠處大聲說著“連長保重身體”這樣的話,芮娜則是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連忙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回應道“你們也是”這樣關切的話。

而這句話彷彿激勵到士兵們一般,他們紛紛重新調整格鬥式,像野獸一樣兇猛地朝迷彩機器人撲過去,打得機器人只能化身捱打陪練一般的存在,紛紛毫無招架之力地在泥坑裡撲騰。

芮娜雖然患有情緒病,可是性情卻十分高傲,也對自己極度負責,一般不會容許別人同情或者可憐自己。就算有士兵湊上來關心她,她也是笑著講出“我沒事”這句話,平時更是會記得按時按量地吃藥、保證良好的睡眠,稍有情緒上來也能一會就被抑制下去,是所有特編第一作戰連戰士學習的堅強榜樣。

大家不論是從戰友角度、還是想發展發展的角度,都認為芮娜是一個值得託付的物件。某些士兵能得到這個看似冷酷卻骨子裡溫暖、看似淡定實則重情重義的女連長一句安慰,身上就如同打了雞血似的,能夠興奮好長一段時間。

而副連職中尉沈長生——同樣作為殘障人士的他認為,大家目前雖然都擁有正常的戰力,但既然也算是特編計程車兵,更需要團結一致、互幫互助、互相關心才能更好地發揮實力。他不忍心看著芮娜有些崩潰的樣子,快步跟著她跑了出來,還是湊上前去焦急地問道:“你今天按時服藥了嗎?”

“吃了,我沒事。”

“沒事就好。”

芮娜照常轉頭甩出一個微笑,副連長有些鬆了口氣,但還是不太放心地點點頭。

“真的沒事。我還要去看一下那名新拿到邀請函的傢伙,你去看一下明天的作訓計劃。”

芮娜話音剛落,沈長生大喊一聲“是”,標準地敬禮之後,大步向指揮室跑去,芮娜意味深長地看著這個來去如風的背影,隨後開啟一個電梯的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