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石板

“因為沒有哪一個國家, 會能夠容許日本成為一個全民超凡的國度。他要是真的成功了,才是這個國家人的災難。”這位無色之王十分自然地說道。

國常路大覺一直在盯著他,坐到了他這個位置的人, 已經將識人術修到了頂級,但他看到的卻只能是他那張淺淺的平凡的面具,這個老人有些懷疑, 連眼部都沒有開口的他是如何看到外面事物的,他只能從肢體上的動作去觀察這個人的心理。

這位老人先是驚愕, 可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 直視著這位客人道:“那個孩子……是我對不起他,還有那些另外的人。”

他沒有躲閃, 避重就輕, 而是道:“你的那位朋友, 在橫濱中做出的那件事很好,敢想也敢做,連我也很佩服她。都是前一代人的錯誤, 讓後一代人來買單, 是我等的失責。他不會成功的, 因為……”

“因為還有青之王他們是嗎?”裴真就像是看出了這位老人心中的所思所想, 明明沒有視線,但國常路大覺仍覺得自己是被鎖定了, “還有那個人。他們不會讓石板失控。你已經背負這個國家足夠久了, 有時候也會想想,是不是應該將那些交給下一代的人。”

“可是, 可是……”裴真悠然從容地向前,他的腳步聲響徹在黃金之王的心間, 他的話語說中了黃金之王的擔憂。這個年輕人就像位解剖人性的大師,將他在每一個夜深人靜時憂慮的事擺在了明面上來說。

“青之王還是太年輕了,你想要大力培養他,可時間已經不足夠了。並且還有赤之王在側,他的墮劍將會給其帶來深刻的磨損。”

“還有你的那位友人,”他彷彿親眼見證了從前的一切:“你對他深具信心,可你又太清楚他的性子了,他就像只膽小的刺蝟,又像只自由的鳥,他才華絕豔,可不願履足大地。白銀之王的‘不變’對你來說太難熬了,你等了他大半個世紀,對他最後會不會下來,你真的……還有從前的信心嗎?”

“或者說,身為國常路大覺的你可以賭,但這個國家也可以賭嗎?”他宛如誘惑人的妖怪,但每一個字都打動了執政者的心。

“你想說什麼?”國常路大覺已經明瞭這位訪客的不善,他不再以新人,亦或是年輕人來看待這位神秘的無色之王了,便如同他自己所說,他願意走出來時,便是他已擁有了守護自己和所在意人的力量。現在,他也是體會到了他另一面的強大。

他懷疑地看著他,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他不惜從自己一直維持著的隱藏中走出來,更是直接令下屬找上非時院,親自來到他這對他有威脅的老頭子面前,他想要做的是……

“這個國家長久以來都只能由你一個人支撐下去。它外有超越者步步緊逼,內有異能者頻繁作亂,就連普通人也不安歇,犯罪率始終居高不下,前段時間中更是另創了新高,就算有一個黑暗組織被打破,其起源也是日本,你在那其中出了很大的力,可犯罪事件依舊遠多於國外,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片土地總是這樣多災多難,籠罩在其上的還有一個天元的結界,咒靈的威脅是真切地關繫到每一個人身上,陰謀家想要掀起來自古時的叛亂,他們想要複蘇古代從前的一位‘魔王’,咒靈想要取代人類本身的地位,他們聯手起來,意圖執掌新的秩序,為此不惜將人類的血流盡……”

“啊,抱歉,”直面著黃金之王,無色之王像是後來才反應過來一般,“我忘了這最後面的事你應該還沒有察覺到就是。”

他不再說咒靈的事,但這只能讓國常路大覺對那更為警惕。“就像是父母看到孩子再成功,也還是會不自覺擔憂一樣,更不要說,你的這個‘孩子’身上還是有一大堆問題的。你真的……可以就這般死去嗎?”他笑著,提出了最後一個疑問。

國常路大覺深吸口氣,他沒想到自己在答應來見這位無色之王後,收到的是這一系列的質問。而更可悲的是,他說的都是真的。看出這一切的是一位目的不明、行動不明的王——石板啊石板,你還真是給他出了個好大的難題啊。

“我很好奇,你的這些情報都是從哪裡來的。”國常路大覺鎮定地問:“這些東西,有很多是連我都不知道的,就如同你那位朋友,在橫濱時,也掌握著很多絕密的訊息。你們資訊的獲取渠道是哪裡?”

裴真微笑著沉默不語。

“還有!”這位老人眉眼一豎,他沒有反駁裴真的話,直接將之預設了下來,但他也格外敏銳地洞覺了其中的關鍵點。“你說瞭如此之多,可你從頭到尾說的都是他人的事,你一直都沒有提到的人,是你自己。”

“你排除了自己,”他站立在屬於黃金之王的位置上,高大的身軀顯出強大的壓迫:“你沒有說你自己會做些什麼。在王者即將混亂、四面危機起伏、新的災難即將孕育出的同時,你會如何加入其中,並將這方國度導向何方?”他現在實在太過討厭那張簡單滑稽的面具了,只是一點材質,就將他觀察對麵人的一大通道掐斷,從前怎麼沒有想到這種方法呢?

“我會做我想做的。”裴真卻只是十分簡短地說。國常路大覺默然了下,他忽然明瞭其中的含義,這無疑是一種十分委婉的、側面的、晦暗的威脅。他在表明他的立場是混沌的,他並非是他所期望的正義一派,也絕非是邪惡的一方。從始至終,他在成為無色之王後,都沒有做出什麼真正稱得上反派的事,橫濱那次的事也十分難評,現在仍有人將他的那位朋友,視作改變了人生的“神”。

“你來到這裡,必然是有你想要的,”黃金之王並不愚蠢,相反,從事件外看穿其本質一直是他所擅長的,六十餘年的執政時間令他成為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政客,更不要說,他的權能是開發出其餘人的才能,這項能力對於自己,只會增幅得更加誇張。“你縱覽全域性,眼光洞徹,目的也清晰明確。你不是為我來的,因為你一開始就點明瞭,我就快要死了!”

他的生命即將燃燒到盡頭,不是因為病痛,而是某種耗盡,他的精神與精力都已“空無”,若是他不來,他接下來一段時間,就要自匯出一出“失蹤案”了。

“你過於理智敏銳,你就如同我一樣,看到的是造成這一切的最基本的源頭。你深知,力量是潛藏在這一幕之後的衡量標,所以你從一開始就不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而在這個國度,給予我們這些人力量的源頭是——”

“德累斯頓石板!”兩個人一起開口說話,話語重疊在一起。

國常路大覺的目光格外銳利,就如同鷹在審視它的敵人,這一刻的他,褪去了之前的一絲軟弱,彷彿即將死去之言只是妄語,“你知道嗎,這六十年來,我一直待在這裡,為的就是將石板的力量壓下去,讓它不影響現世……”

“可你還是依賴了它的力量不是嗎?”裴真並不著急,他歪了歪頭,十分輕松道。

國常路大覺閉了閉眼,這位無色之王先前的話對他的影響其實很大,因為他說的都是真實的,所以才欺騙不了自己。尤其是其中的那一句,“你真的……可以就這般死去嗎?”

他相信他的友人會為了他從天上的那艘飛艇上下來,他也相信這個國家的後進者能夠真正成長到可以肩負命運的時刻;但,他的友人不對這個國家有責任,那位青年的王要面對的事情又太多,一個人是如何的孤單沉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些了。還有這位態度曖昧、驚才絕豔的無色之王……

他睜開了眼睛,凝視著這位年輕又神秘的王,“你想要利用它做什麼?”他鏗鏘有力地問。

“如果你想要用它做不好的事,哪怕是後面的結局再糟糕,我也不會讓你在這裡再前進一步!”他語聲低沉堅定道。

裴真笑了,他說:“我要做的,是一件大事。但這件大事,卻是對很多人都有利的……”

他們開始進入到另一個層面的相談。期間黃金之王的面色從驚愕到驚疑,從驚疑到敬佩,但隨後,又是深深的迷惑,他們相談了一夜,對於裴真,他始終看之不清,可他知道,這大概是他有史以來見過的最具才能的人。

裴真早在之前就對德雷斯頓石板有想法。他一直認為,石板與“書”大概都是世界中涉及到了本源的寶物,咒術與柯學世界中倒是沒有,或者說劇情中沒有展現出來。與一直都不願出世的“書”相比,德累斯頓石板是他最好接觸到的寶物。

最能夠得手的[黃金]級寶物!

如果抽獎一直抽不到,他也不是不能在現世中去找尋。無色的王權劍與石板有著深切的關聯,他王的身份讓他天然就能插手這塊石板的歸屬。黃金之王現在身處的狀態也讓他能夠被說服,所以他願意親自來這裡一趟,透露出一部分自己未來要做的事,再加上一些承諾,換來這件寶物的使用權。

而如果此次失敗了,他預估就只能走另一條路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