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榮耀邦在幾個世紀之後第一次播撒上了種子,栽種起了秧苗。

他們在高爐的廢墟中重新開闢出了一大片農場,這裡已有清風朗日相伴,相信要不了多久,便會從這片廢土上綻放出美麗的鮮花。孩子們不再被繁重的機械作業拖累,他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陽光下奔跑玩耍,可以在雨後初晴的時候,穿著可愛的雨靴去積滿雨水的淺塘裡踩出水花,可以在陽光明媚的剩下放風箏、捉蜻蜓,可以在月朗星稀的時候陪著大人坐在涼棚下吃西瓜。

這一切都是程東的功勞,是程東告訴了他們,作為一個人類所可以擁有的幸福,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但是早在幾分鐘以前,他們所幻象出的一切美好,都被那群天神降臨般突然出現的怪人徹底毀掉了。

火光,橫屍,廢墟,和血肉模糊的人群。

種子和秧苗甚至還未等發芽,便徹底被鐵甲士兵的鋼靴踩成了一灘灘爛泥。

就連陽光也失去了行蹤,蔚藍的天幕變成了這場屠戮的實況轉播,一波又一波的年輕人架起炮臺,一波又一波年輕人的身軀在震耳欲聾的炮火聲中,隨著房屋轟然倒塌。

【所有人造人,按次序排隊站好接受檢查。】

焦灼的戰火之中彌散著令人作嘔的焦糊味,那個聲音雄渾有力,不帶一絲一毫的憐憫與同情,【立即放棄抵抗,接受倒懸城的常規排查!】

「你殺了我的孩子!」

一個血肉模糊的年輕人扶著漆黑的磚牆從廢墟當中探出了半個身子,他的雙腿因為劇痛而痛苦地打著擺子,鮮血正沿著他那顆金燦燦的機械臂鎧涓涓不息地砸在地上,他的眼神憤怒,像是困在籠中許久的惡獸。

這些穿著銀白色鋼鐵甲冑計程車兵們漠然地回過頭,不語,甚至沒有抬起手中的槍支。

「我們憑什麼要接受你們的檢查,我們做錯了什麼,孩子又做錯了什麼!畜生!」

年輕人哆哆嗦嗦地提了提腕子上的機械臂鎧,掙扎著衝出廢墟,狼狽地摔倒,又狼狽地爬起來,「為什麼入侵我們的土地,我們做錯了什麼!」

一名銀甲士兵隨手將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藥片彈向了那個年輕人,隨後跟隨者大部隊再度以勻速離開。

【所有人造人,按次序排隊站好接受檢查。】

潔白的藥片在磕到地上突起的碎石後,又一次被輕輕地彈起,隨後那抹潔白就立刻發出了粉嫩的紅光。

「啪嚓!」

鮮血與碎肉四濺,那個青年的身體連同兩枚沉重的機械臂鎧,在瞬息之間便被壓縮成了一枚指甲大小的藥片。

鮮紅的藥片輕捷地落下,嵌在廢墟的磚塊裡面,清風過境,不悲不喜,似乎這個沒有名字的男人,從未來過一般。

【立即放棄抵抗,接受倒懸城的常規排查!】

銀甲士兵依舊在廢墟之間不緊不慢地穿行,他們同樣是一群沒有名字的傢伙,像是一個個被上滿了發條的傀儡,說重複的話,走重複的路,看不見表情,也分辨不出心緒。

生似蜉蝣,阿貓阿狗;正如這座城市裡的芸芸眾生一樣,或許都有自己應該忙碌的生活,卻無非是些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的無名之輩。

【北城區暴徒已徹底清剿結束,收穫刻度九千五百一十八枚,現已組建臨時安全小組,二十四小時確保北城區的穩定。】

天幕上一塊led的螢幕中顯示著堆積成山的屍體,兩個銀甲士兵正在屍山旁邊奮筆疾書地記錄著不同刻度型號的有效資料。

九千多枚刻度,九千多個原本鮮活的生命。

明明是一群在出生前就已經被家人起好了名字的活人,大難臨頭之後,卻只剩下了一串冷冰冰的

數字,還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刻度。

「村長,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難不成是法奧爾斯他們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