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則歡平時不怎麼喝酒,尤其不會喝醉。因為她酒品不太好,一醉了,就會想哭。醉得太厲害,就會不知不覺流淚,想起平生的傷心事。

此刻,趁著還清醒,她趕緊回到自己臥鋪躺下。不想在火車上失態,那心得多大。

只是,黑鳥似乎真的認為她醉了,還過來看了看。像熟悉的人一樣,給她蓋了蓋被子。明明是她感覺有些熱,才沒蓋的。這下可好,更熱了。

他走近的時候,她還很戒備地睜開了眼睛。怎麼說,也是一個陌生人。不過,倦意還是慢慢襲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有些犯困了。

沒想到的是,黑鳥卻努力呼喚她,將她喚醒:“小肥魚!小肥魚!”

她有點鬱悶:“叫什麼呢?”感覺以後得換個筆名了。不行就用真名吧。總不能人到中年之後,還被讀者叫這麼幼稚的筆名吧?

“你不能睡,快醒醒。”

怎麼了,為什麼她不能睡?像武俠小說中的蕭飛雨一樣,她中毒了?他又不是展夢白。有這麼胖的展夢白嗎?

“你嘟嚷什麼呢?”黑鳥很無奈地繼續喚她:“醒醒。你剛才哭了,哭完不能立刻睡覺,醒來會變成瘋子的。”

她什麼時候哭了?自己怎麼不知道?倒是聽過這種說法,如果哭著睡覺,醒來之後容易發瘋。小時候,母親要是晚上訓完她,絕對不許她立刻睡覺的。

不過這個時候,許則歡只覺得這個胖子很煩人,太吵了:“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我沒哭。”

“那我的半包紙巾都是誰用完的?”黑鳥很無奈:“本來我以為你是女神型別的,剛認識時也確實像那麼回事。結果呢……”

結果是女神經嗎?許則歡不管他怎麼想,反正他又不是她喜歡的型別。在他面前,她無需在意形象。現在又沒有隨時拍照和錄影的手機,如果得罪了他,他頂多到網上吐槽她,不會有幾個讀者相信的。

“你說,我又不能一直在你床邊守著你,感覺怪怪的。如果我上中鋪呢,又對你不太放心。這種時候,我終於覺得你像個寫東西的了,可真是情緒化啊。本來瞅著挺冷靜理智的。”

許則歡也顧不上熱了,直接拿被子蒙上了耳朵。這個人老是在這裡聒噪,甚是討厭。

好在,他起來在過道里逛了一圈。她剛想繼續睡,又被他吵醒了:“再過一會兒。你再聽我說上幾句。”

連車燈都關閉了。這時候,估計別的旅客都已經準備休息了。黑鳥也放低了音量:“我可以坐你旁邊吧?唉,真是的,好像我有什麼企圖似的。不過,你明天應該就不記得了。”

許則歡:“你這個人很煩。”

“是,小桑也這麼說。我有時覺得她也很煩,可惜她再也不會來煩我了。”

許則歡不作聲。她是真不想再聽他感慨從前。感覺那個小桑還真真切切存在著一樣。沒準,他的小桑也穿越到哪個時空了。或許,小桑的靈魂正在注視著這一幕,看著他和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人提起她。

“本來我不愛看言情小說的。你說,哪個老爺們愛看這個啊?可是小桑特別喜歡看,還老跟我講,用那些小說裡的套路來要求我。所有流行的,她幾乎都看過。你那本書那麼火,如果小桑在,她一定會讀的。現在,只好我替她讀了。”

許則歡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背影。他正坐在她的腳畔,保持一個可笑的姿勢。雖然是坐下了,但僅僅在鋪位上搭了個邊,人還在看著過道。彷彿一個人,對著黑暗和虛空傾訴。而車廂裡,有兩個人在打呼嚕,此起彼伏。

黑鳥:“我想寫一個故事給她看。裡面有我和她的影子。可是我寫不好,看完你那本小說之後,我感覺到,自己恐怕再努力,也寫不出小桑會喜歡的那種故事了。我畢竟是男的,不能透徹理解女人的那些細膩的想法……”

是啊,要不網路小說後來怎麼分男頻女頻呢。

黑鳥:“所以,我決定走另外一條路。人得幹自己擅長的事情,或者是熟悉的事兒。我還是子承父業,搞出版吧!我如果出版她熱愛的小說,不也是紀念她的一種方式嗎?”

整了半天,他和自己的行業還有聯絡?

黑鳥:“以後可能就沒有人叫我黑鳥了。這個筆名,我不想用了。但是像平鑫濤一樣,或者我也會遇到有影響力的瓊瑤。榕樹下沒有發揮好安妮寶貝的作用,人家都說那個網站是捧著金飯碗要飯。”

他突然轉過身來注視著許則歡:“沒想到在火車上能夠碰到你。否則,我也想辦完最近這些事之後,就去你的城市,親自去看一下你的。我覺得出版你書的那家出版社,其實並沒有意識到你真正的價值。”

許則歡覺得頭有些痛。她就不能放鬆地休息一會兒嗎?喝個酒,都不能讓她任性一次?

可是現在,他的話,讓她的酒都醒了。難怪他一直對她關照備至,還以為……沒想到……

真是老臉一紅,有些羞愧。

不過,這傢伙這麼年輕,拿什麼保證他說的都是真的呢。她還是繼續醉著好了。反正現在已經熄了車燈,他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黑鳥:“你的眼睛怎麼這麼亮,跟寒夜裡的星星似的。”

許則歡忍無可忍:“能不說書面語嗎?”

“還以為你又要睡著了呢。”黑鳥笑了:“估計這回沒事了,我都磨嘰半天了。你睡吧睡吧。”

睡你個大頭鬼。她都清醒了好嗎。

他爬上中鋪,動作異常敏捷。還真是個身手靈活的“胖子”。

許則歡肚子有些餓了,眼前浮現出很多食物。她努力繼續睡,睡著了,就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