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急天高。

兩軍於北淵峭壁兩側對峙半月後,某一個夜晚,拓拔仲卿三軍結束了一天的緊張巡邏備戰,即將歸於靜寂之時,一個人的到來如同往平靜無波的水面上投入一顆小石子,剎那間蕩起了一圈漣漪。

拓拔仲卿剛剛入眠便被叫醒,正當他搓著眉頭問來者何人時,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拓拔老將軍,魔族太子妃前來拜訪。”

白隱身披狐裘,一頭青絲用素色簪子利落地綰在耳後,她穿得很簡潔,好像準備隨時從虎口中脫身。

白隱在眾目睽睽之下向拓拔仲卿欠身行禮,態度頗有些倨傲。

拓拔仲卿愣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女子。他之前從未見過白隱,只是聽說過一些關於她的事蹟,這個女子周身一股冷氣,眉宇之間令人捉摸不透。工整的身材,面容不算特別出挑,但也算是美貌,她低垂著眼瞼,似是順從恭敬,然而卻讓人不自覺心懷警惕。

“魔族太子妃?”拓拔仲卿眯著眼睛,不知她突然來訪所謂何意,“可是奕青那小子派你來傳話?”

“算是吧。”白隱笑答。

兩軍對峙半月有餘,但始終沒有開戰。一是奕青本身不願意打,也因為白隱的計劃拖延著沒有先動手;二是拓拔仲卿這個老狐狸企圖使用跟上次同樣的方法以守為攻,內耗對手。這樣拖了半個月不打,雙方都默默明白了一個道理:誰先派使臣來,誰便是熬不住先認輸了。

因此拓拔仲卿以為白隱是奕青派來求和的,而且深夜前來,恐怕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折了面子,因此他還算貼心地屏退眾人,僅留白隱和自己的心腹慕容深在營帳內。

“使者所傳何話?現在可以說了。”拓拔仲卿面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上,白隱站在他面前,慕容深於一側警惕地盯著她,手放在刀柄上時刻準備。

白隱目光四面巡視一番,在慕容深身上多看了兩眼,自如道:“開口之前,請將軍賜座於我,容我慢慢道來。”

“大膽!竟對元帥無禮!魔族的女子難道都如此不知尊卑嗎?”慕容深大斥道。

“兩軍交戰,使者為賓。我是你們的賓客,將軍便是這樣教您的手下招待賓客的?”

白隱從容反駁,絲毫沒有被他影響,用平淡的語氣又提了一次要求。

“你……”

“深兒。”拓拔仲卿衝他按手,然後吩咐道,“賜使臣坐。”

慕容深只好給白隱搬了把椅子,於是她便那樣突兀地坐在了拓拔仲卿的對面,末了不忘衝慕容深笑笑以示“感謝”。

而慕容深已被她三言兩句氣的握緊了拳頭,果真是年輕氣盛,氣血方剛。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慕容深沒好氣地問。

“使者為何深夜前來?可有急事?”拓拔仲卿問。

白隱用袖口揩了揩嘴角,故意賣關子:“深夜前來是有事,不過這事兒吧,說急也急,說不急也不急,因人而論。”

“使者莫要給本帥打啞謎了。”他顯然有些不耐煩。

“唉——”白隱遺憾地嘆了口氣,性情與平常大不一樣,她陰陽怪氣地說,“妖皇陛下讓您舉大軍來北淵與魔族纏鬥,卻忘了鷸蚌相爭,誰最得利。”

此話一出,慕容深已經反應過來,忙看向自己師父。然而拓拔仲卿卻異常冷靜,只笑了笑說:“本帥時刻派人留意著天庭的動靜,至今沒聽到過天帝調兵遣將的訊息。”

然而白隱卻說:“如果貓要捉老鼠,會讓老鼠提前知道它的動向嗎?”

拓拔仲卿和慕容深面面相覷,這句話說出來,終於讓他皺起了眉頭。

陳芮派出的細作屢次無望而歸的時候他其實已經在心裡埋下了懷疑的種子,白隱今夜說的這句話,無疑戳到了他最害怕的狀況。

“天庭有防備,所以格外留意你們的動作,你們派出的諜者,會比魔族的諜者更受警惕。”

白隱從座位上站起來,有理有據地繼續忽悠:“所以你們什麼都查不出,只能由魔族查到。”

“那敢問貴族查到了什麼?”拓拔仲卿依舊冷靜。

“天庭派火神祝融率領六萬天兵,前日起進軍妖族北方邊境——綠烏城。”

半月前。

天帝於朝會之上與眾神官反覆探討了大家對於北淵戰事的看法,大部分人持觀望態度,認為讓他們鷸蚌相爭,天庭坐收漁翁為佳。然而天帝聽了汐照的一番話之後,對這件事有了新的認識。

出於對妖魔兩族諜者的忌憚,天帝只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