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向段先覺靠攏的十幾名天刑院教授紛紛停住了腳步,史嵐的兇名還是很有震懾力的。段先覺對一名二級教授言道:“你帶學生們都回去吧,我隨他們去武察院看看。你把這裡的事向刑部作個彙報,再派人看看劉駿之有沒有到家。”然後回過頭來對史嵐道:“史司政,史大人,我陪他們一起去,不過有言在先,該是你武察院管的案子,我不插手,若是刑部和都察院的管轄範圍或是查無實據,還請你馬上交人!”

段先覺知道,江陵府私用官糧之事已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史嵐並不是那種無理取鬧之人,來自江陵府的齊舟和林川或許真的事涉其中,為防止屈打成招,他準備親自去一趟武察院。

史嵐輕蔑地笑了笑,道:“我還要在這裡看著,韋百戶、衛府司,你先帶他們去武察司,三個小傢伙暫關在丁字房內,先別動刑,算了,中間這個小子可以不用去了。段教授是我同年,讓他在客廳暫侯,不得怠慢,此間事了,我就回來。”說完扔下眾人,飛身躍入廓城之內,段先覺雖然迂腐,但確是守信之人,所以史嵐放心離去。

史嵐指著的人正是原本守在牆下的那名學子,一聽要去武察司,早已嚇得臉色煞白,雙腿打戰,不過幸福倒也來得突然,雙目蘊淚,似要哭了出來。段先覺朝他揮了揮手,道:“還不跟上隊伍?”

賀齊舟記性好,認出這個韋百戶就是那日在刑部提人的錦衣衛,韋同訕笑著對段先覺道:“段先生,那我們走吧。”

“前面帶路!”段先覺沒好氣地答道。

王定邊在武察司內以戰力著稱,不過也沒在段先覺處討得絲毫便宜,史嵐又稱其為同窗,韋同自是不敢招惹,喚來衛進賢,兩人沿著廓牆一路往西門而去,武察司衙門離刑部衙門不遠,也在內城,步行至少要大半個時辰,韋同一開始不敢走得太快,怕段先覺不快,也擔心兩名學子跟不上,只是漸漸加速中,發現對方一直穩穩地跟在身後十來丈的地方,便放心快速奔走起來。

跟在後面的三人則邊跑邊低聲交談。林川最是詫異,莫名其妙就被叫去武察司,便開口問齊舟:“少爺,怎麼回事啊,那人是不是衛進賢?他怎麼也來京城了?”

賀齊舟道:“不用擔心,沒事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應該就是那傢伙在背後嚼舌根。”

段先覺陰著臉,沉聲道:“你們兩個小崽子和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在江陵沒犯什麼案子吧?”

賀齊舟冤枉道:“哪有的事啊?我們只是被叫去知府衙門做過一次證人,當時那名府司也在,難道就因為我們是江陵府來了?最近到底出了什麼事?萬院長和汪教授都不來學院了?”賀齊舟倒不是真想瞞著段先覺,只是覺得不知者不罪,萬一以後出了點紕漏,也不會連累這老傢伙。

段先覺道:“如果真沒私自放人就不用擔心,最近是有點不太平,朝中已經鬧翻天了。”

“您給說說唄”賀齊舟一邊加快腳步跟上,一邊懇求道。

“南直隸巡府上書狀告本省金總督和江陵張知府以賑災之名貪髒枉法、私動官糧、暗吞賑銀、敲詐紳商;軍方也上奏有一批新糧被人偷樑換柱成陳腐、黴變的壞米,已動搖軍心,矛頭也直指金張二人。此案牽連甚廣,已有上百人被捕,運糧水師、金陵派、江陵全真派都涉其中,聽說幾名主犯已被關押在詔獄,其餘人犯大多關在都察院。皇上在聽聞案情後怒火傷身,決定閉關一月療傷,交由監國太子處理。金總督是太子太師,太子殿下為了避嫌,讓都察院、錦衣衛、刑部、大理寺四方會審,案情越弄越複雜。”段先覺說道。

賀、林二人聽後大驚,想來張路遙已經被捕入京了,那季晟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不知道張晴柔知道了沒有。

“啊?張知府也被抓了?他可是救民於水火的好官啊!”林川急道。

“你們認識江陵知府?”段先覺問道。

林川懇求道:“段師傅,他有個獨女,就是張晴柔,知府大人肯定是被人冤枉的,您一定要救救他。他要真是貪官,張晴柔是不會這麼窮的!”

段先覺道:“原來是晴柔姑娘的父親啊,想來不會是那種奸惡之徒,唉,可他被認為是兩名首惡之一,關在詔獄,老夫只是一個小小的八品教授,哪來什麼手段可以救人啊!”知府在地方上也算是大吏了,看張晴柔大大咧咧,隨遇而安的品性,決不是那種錦衣玉食之家的孩子,林川這麼一說,段先覺自是信了八九分。

賀齊舟問道:“段先生,您先說說剛才武察司那個嚇人的麻臉老頭是誰啊?怎麼錦衣衛的人都叫他大人?”

段先覺道:“他叫史嵐,和我一樣,只是長得老了點。我們是武備館同年,由於同樣出身貧寒,還做過一段時間朋友。不過那傢伙真是刻苦,天賦又好,還喜鑽營,後來當了錦衣衛,一路平步青雲,靠機謀,也靠實力,慢慢爬到了武察司司政的位子。至於為什麼錦衣衛千戶都叫他大人,是因為兩家本就是一家,錦衣衛三個頭目,世人畏之如虎,背後謂之三條惡狗,十幾年前我就和他割袍斷義了,所以你們也不要指望我多少。”

賀齊舟問道:“那徐鉉是在這三狗之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