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孤行這般詢問,目的很是明確,他篤定徐念乃是真心愛慕錢柔的,所以這才故意說出這番話。

不過這番話倒是讓趙無錢心道不妙,徐念做事真真假假,實不知他對錢柔到底有幾分情義,或許他壓根不認識錢柔,只是逢場作戲,李孤行想靠錢柔策反他,倒怕讓徐念笑掉大牙。

可看徐念痛苦的表現,又不像是作偽,尤其眼眶之中猶如豆子般大小的淚珠,若非真情實感是擠不出來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若真如自己想的那般,徐念這戲做的也太過真切了些。

他啜泣幾聲,忽而強笑道:“那又如何?如你所說,一個女人,一個不愛我的女人,她不死又能如何?”

一句話,令兩人大驚,李孤行驚他冷血無情,趙無錢驚李孤行知曉人情冷暖。

“可是錢姑娘確是你心中愛慕之人,他身遭大難,這一切原可避免,難道你心中一點恨意都沒有?”

字字句句戳進徐念心中,猶如根根鋼針透心而過,他又何嘗不愛慕錢柔,又何嘗不想跟著錢柔比翼雙飛,即便求而不得,看得錢柔安安心心嫁給尚員外,哪怕落得一身孤苦,也比這般死於非命的好。

可在他的心中橫亙著一座大山,那座山難以逾越,如同此世的真理一般填滿了他整個心房,那座山便是他的兩位師父,陰陽二祖。

他自小被陰陽二祖收養,秘密之中悉心教導,雖有義父義母卻也只聽陰陽二祖的命令,更沒體會過家庭的關懷,對他來說,陰陽二祖便是他的命,便是他所奉行的聖旨。

他曾奉命去楓葉寺臥底學藝,永覺和尚一早便知曉他心思不純,卻依舊傾囊相授,企圖用無邊佛法化解他心中黑暗,令他迴歸正途。

那也是他距離脫離陰陽二祖最近的一次,只可惜天不遂人願,他的身份被公之於眾,永覺和尚能容他,楓葉寺中其它師兄弟卻容不了他,沒過幾年驅逐出寺,又淪為陰陽二祖的人偶。

錢柔一事他早就知曉,也曾想過反抗,只是面對大祖師那張臉,那一點點反抗的苗頭也消失殆盡。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的至陰女子,乃是作為大祖師採陰補陽鼎爐的天賜之女......

想到這裡徐念淚水又湧,喉頭哽住,便是再冷血無情之人,面對自己心愛之人的死也難以抑制。

李孤行道:“算是解決一個,蕭涵你防備著些,我去相助尚三財!”

“哈哈哈哈!不必了!”隨著一聲慘叫,尚三財一著不慎被大祖師抓住頭顱,單手拎了起來。

“叛徒,想的到你有今日嗎?”

尚三財渾身浴血,似乎沒有半分力氣,面容漏出無限悽楚。

“你雖是我的師祖卻從未有一天將我當做人看,我日日苦練、小心謹慎、事事逢迎,只為求得你們的青睞,誰知,你們竟是給那狗東西鋪路!”

大祖師渾身劇震,大吸兩口氣道:“三財,你可是怪我厚此薄彼?我讓你坐上了總鏢頭的位置,這難道不夠?福威鏢局一人之下千人之上,誰人不聽你號令,誰人又不敬你怕你?”

尚三財冷笑道:“為何我不能成為那一人!!”

大祖師心痛,即便尚三財反叛於他、即便要將他置於死地,可輪到下殺手的時候卻還是猶豫了。多少年的師徒恩情,縱使大祖師這般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也難以下手。

“三財,你天資不夠、心也不狠,咱福威鏢局要發揚光大需要一個驚才絕豔、心狠手辣之輩,你......你太講道義了!”

他嘆息兩聲又道:“三財,只要你求饒,發誓今生今世忠誠於我,我便不再追究。今後你雖是個廢人,但有福威鏢局養著你,一生吃穿不愁頤養天年,你父母死的早,可以說你是我一手帶大的......”

尚三財長嘆一聲,面露憾色,“你......動手吧,我不願像狗一樣活著!”

“你!!”

大祖師愣在當場,躊躇一陣,嘴角沁出鮮血,他雖瞧不上尚三財卻仍舊將他視作自己的弟子,心頭上的肉哪能說割就割!

“慢著!!”李孤行大吼一聲,雙指並劍奮力攻上,相趁大祖師躊躇之時救下尚三財。

尚三財瞧著他,漏出悽迷的神色,遺憾道:“終究不能見識到《洛神劍決》了。”

“三財!!”大祖師大吼一聲,突覺他脖頸無力,內息全無,已現死相,原是他自斷經脈氣絕身亡。

“李孤行,是你逼死我徒兒!”

李孤行大驚失色,未曾想尚三財有如此氣節。

那大祖師的話語他聽得真切,昂首罵道:“這他孃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大祖師悲痛萬分,幾乎喪失了理智,他不願直面尚三財真正的死因,只將這一切歸結到李孤行身上。

“徐念!過來!”

徐念兀自悲痛,聽大祖師一句話渾身打了個激靈,顫巍巍道:“是,弟子......遵命!”

李孤行搖了搖頭,無限惋惜,忽覺眼前人影一閃,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尚三財屍身已經落到地上。

順著虛影望去,但見大祖師來到徐念身邊,手中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渾身鞭痕的孩童。

“駱大狗!!”三人心頭一緊,不自覺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