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贇辰關虎將謝世 東遼相三敗天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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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話表趙靖在龍雲坡大殺一場,誅殺番兵二千餘人,將領三十人,名聲大振。當下世祖見趙靖歸來,已是血浸銀甲,骨酥筋軟。楊宙、獨孤季連忙上前,扶著趙靖下馬,走至天子駕前,喘息而言:“末將罪無可赦,萬死猶輕!王娘娘身帶重傷,不肯上馬,投井而死。末將擔心番軍偷盜屍首,只得推倒土牆,掩了枯井。又懷抱公子,身突重圍。賴我主洪福,七進七出,幸而得脫。”解下小王爺,大驚道:“適來小王爺尚在懷中啼哭,此一會不見動靜,不知是福是禍。”仔細驗查,原來小王爺正睡著未醒。趙靖大喜道:“幸得小王爺無恙!”雙手遞與世祖。明皇帝接過,擲之於地道:“為了你這孺子,幾損我一員大將!”趙靖忙向地下抱起小王爺,泣拜道:“末將雖肝腦塗地,不能報陛下隆恩!”正是:
東遼軍中蛟龍出,趙靖懷內小王眠。
天子難報忠臣意,故把親子擲之前。
卻說趙靖逃離龍雲坡,斛斯政等緊追不捨,引軍追趙靖至龍雲橋,只見許敬暉倒豎虎鬚,圓睜豹眼,手綽虎侯刀,立馬橋上。元帥往西看去,見橋東樹林之後,塵頭大起,戰旗閃動,疑有伏後,便勒住馬,不敢近前。俄而乙支文德至,見許敬暉怒目橫刀,立馬於橋上,又恐是穎兒公主之計,都不敢近前,暫且扎住陣腳,一字擺在橋西。許敬暉睜圓環眼,認得是乙支文德,乃厲聲大喝道:“爾等狗頭鼠目之賊,許敬暉再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聲如巨雷,番兵聞之,盡皆股慄。乙支文德回顧左右道:“昔日我國中考研諸將的武藝,這個許敬暉力挫群雄,得了頭榜,那時還是十五歲的少年,如今十二年過去,不知道本領如何?今日相逢,不可輕敵。”斛斯政道:“丞相所言極是,那日本帥和他交手,使盡解數,鬥了五十合,未討得便宜,想必此人武藝還在薛、韋二人之上。”言未已,許敬暉睜目又喝道:“上將軍許敬暉在此!誰敢來決死戰?”乙支文德見許敬暉如此氣概,頗有退心。許敬暉望見東遼後軍陣腳移動,乃舉刀又喝道:“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喊聲未絕,乙支文德身後家將驚得肝膽碎裂,倒撞於馬下,吐血而死。丞相大驚,回馬而走。於是諸軍眾將一齊望西奔走。一時棄槍落盔者,不計其數,人如潮湧,馬似山崩,自相踐踏。後人有詩讚曰:
橫槍立馬目圓睜,張飛一嘯震曹營。
一聲好似轟雷震,敬暉緣來亦有能。
當下乙支文德懼許敬暉之威,驟馬望西而走。松浦瓏信、拓跋帖木兒趕上,扯住轡環,乙支文德猶自倉皇失措。拓跋帖木兒道:“丞相休驚。料許敬暉一人,何足深懼!現在急忙回軍殺去,楊廣插翅難逃。”乙支文德見說,神色方才稍定,乃同松浦瓏信、拓跋帖木兒再至龍雲橋。許敬暉見番軍一擁而退,不敢追趕;速喚回原隨二百餘騎,解去馬尾樹枝,然後回馬來見明皇帝。明皇帝道:“將軍啊,你勇則勇矣,可惜失於計較。”許敬暉道:“乙支文德多謀。我如果斷了橋,他想起來長坂坡的舊事,必然前來追趕,我不斷橋,他才相信有伏兵啊!”明皇帝道:“就是因為有了以前的故事,他就知道,你不斷橋,是害怕他懷疑,所以一定回來追殺的。”於是即刻起身,從小路斜投贇辰關。
那乙支文德見許敬暉沒有斷橋,哈哈大笑道:“彼不斷橋而去,乃心怯也。”遂傳令三軍整頓軍馬,迅速過河。遼世寶問道:“此恐是穎兒公主之詐謀,不可輕進。”乙支文德笑道:“當年在長坂坡,張飛斷橋,被曹操識破詭計。如今許敬暉害怕我拆穿,於是不斷橋,他還不知道我的手段!”遂傳下號令,火速進兵。不料隋軍天命在身,早已退至贇辰關。
乙支文德見了,吩咐陳兵關外,叫陣廝殺。天子道:“首戰定要得個頭彩,哪位將軍願意打先鋒?”雲起道:“末將不才,願打頭陣!”成都道:“將軍要去,本帥替你掠陣。”天子道:“此戰意在鼓舞士氣,不如朕御駕親征。”眾將道:“得令!”一聲炮響,殺出關來。乙支文德見了,呼呼笑道:“今日定要活捉楊廣!”明皇帝喝道:“狗賊,你這條命不長了,誰人與朕斬此老賊!”雲起道:“末將願往!老賊,今日新賬老賬一起算!”遼世寶喝道:“不得無禮!”兩騎馬,兩條槍,接住廝殺。寒光影裡,過了六十合,遼世寶大敗而走。雲起喝道:“哪裡走!”放下槍,拈弓搭箭,正要射去。鐵素文大叫一聲:“看法寶!”一口飛刀祭出,青光閃閃,直奔雲起而來。措手不及,回馬要走,早被斬於馬下。文天音上前,搶了屍首。彪爺大怒道:“狗賊看招!”催馬而來。番將不知輕重,接住廝殺。要說這鐵素文武藝,卻也厲害,比之彪爺,相去甚遠。平常之時,過了五十合,哪裡招架得住?如今彪爺發狠,手上都是硬招,過了二十合,已是下風。又鬥了四五合,大汗淋漓。斛斯政見了,催馬搖戟,兩個夾攻。彪爺笑道:“你們兩個,也是不濟事?”一連鬥了五十回合,仍不見輸贏,你道為何?原來兩個並一個,本事相近,一前一後,進退有度,著實麻煩。不想這鐵素文武藝遠不及斛斯政,彪爺又是老手,招招衝著鐵素文來。斛斯政無奈,一邊鬥彪爺,一邊護著鐵素文,十成本事只剩了五成。當下趙靖看出便宜,催馬上前,專門纏住斛斯政。鐵素文大驚,當槍匹馬,向西面逃去。彪爺道:“狗賊!哪裡走!”催馬搖戟,一路追殺。
這鐵素文劣馬怎麼與赤兔馬相比,眼見相距不到三丈,彪爺韁繩一緊,那馬飛騰而起,到了鐵素文馬前。番將大驚道:“侯爺,饒命啊!”彪爺喝道:“呔!大膽狗番,兩軍陣前,各為其主。你殺我兄弟,我自然恨你,也不能怪你。可你使用妖法,害我兄弟慘死,如何能放過你。不必多言,看戟!”番將道:“慢!有話說!”鐵素文道:“侯爺,你是當世英雄,細看天下,幾個是你的對手?你今日殺了我,有失威名啊!”彪爺道:“住嘴!閻王要你三更死,誰人留你到五更!”舉戟劈面就刺,番將連忙交手。鬥不三合,抵擋不住,念動真言,把飛刀全數放出。彪爺見了大驚道:“,哎呀,這可怎麼好。一支箭破一口飛刀,如今都來,卻怎麼好”把九支神箭一發扔出,一道金光,飛刀寂然不見。番將大驚,回馬就走。彪爺見了,飛馬上前,一戟砍為兩段,取了首級。回到陣前,大叫道:“鐵素文首級在此,爾等狗賊,速速投降罷!”言畢,擲於地上。楊截大怒,喝一聲:“呂彪莫走!”彪爺道:“哪來的無名草狗,罷了,多一條命,我這方天畫戟多一口血。”顏玄遂大叫道:“殺雞焉用牛刀,呂將軍少歇,我來殺他!”縱馬搖刀,直取楊截。兩個大戰一場,正是:
千萬雄兵莫敢當,單刀匹馬斬孟良。將軍猛勇武藝強,管教敵酋束手亡。刀勝偃月白龍起,虎豹墮牙山鳥靜。鳳嘴刀如新亭侯,鳳凰墜羽樹林空。刀光寒影火花濺,縱橫廝殺鏗鏘響。顏良文丑知何益?關羽張飛死可傷。來往軍中膽氣高,平欺徐晃勝張遼。這一個鼓聲響處人頭落,旗影開時血刃紅。那一個壯志威風千古在,英雄氣概萬夫奇。這個說:你背反天朝罪無赦,那個道:你冥頑不靈死無論。劍氣凌雲實飛虎,勇加一國萬人敵。稍有差池若輕敵,英魂廟裡化青煙。
當下二將你來我往,過了七十合,楊截忖道:“我學藝多年,我一國之中,不過丞相、元帥勝過我些,這人年紀不大,武藝卻與我極為相近,不如招降他,有何不可。”忙架住兵器,開言道:“這位好漢,本將軍看你年紀不大,武藝卻極為高強,想是有名頭的,必然好講話,你先同個名來!”拓跋帖木兒聞言,大驚,暗自忖道:“這顏玄遂武藝極高,若是真的投降東遼,以後要吞併他,可就難上加難。”計已算定,遂暗放冷箭,直奔顏玄遂而來。可惜措手不及,連這楊截有心幫他當下,也慢了一步,一員虎將,歸天去了。正是: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明皇帝連喪二將,忙與成都、公主收兵回關。番將也不追趕,收兵回寨。天子傷了愛將,悲痛不已,吩咐追封韋雲起為忠王、顏玄遂為武王,以禮厚葬,屍首運回長安。乙支文德料定隋軍連喪戰將,定會向臨近關隘徵兵,就與斛斯政、拓跋帖木兒、松浦瓏信商議,在城西外十里設伏。
再說贇辰關內,成都召集諸將帥,商議對策。天音開言道:“眼下城中士氣低落,城外番兵幾乎是我們的兩倍,需要想一個辦法,避開敵軍的阻擊,去鄰近關隘求援。”公主道:“番兵人多勢眾,如何知道何時何地設伏?”成都道:“姐姐這話不錯,哪位兄弟還有良策?”濟清道:“不如這樣,我們調兵兩路,一路走西城去秋陌關求援。若有敵軍設伏,第二路就來救護,殺散敵軍。然會第一路扔去求援,第二路撤回贇辰關,保護陛下。”成都道:“此計甚好,不知何人妥當?”曹法正道:“元帥,末將蒙陛下大恩,萬死難報,願做第一路。”成都大喜道:“好!本帥做第二路,為你接應。”公主道:“我和你一起去。”成都道:“不可。你得保護皇上。”濟清見了,忙道:“元帥,陛下我自然護住,嫂嫂和你一起,相互配合,總是好的。”成都道:“如此,就有勞兄弟了。”各自下去。
法正引著三千輕騎,做著第一路,一路到了番兵伏擊圈。斛斯政與松浦瓏信見了,呼呼笑道:“區區三千人,也敢逞兇?”一聲炮響,圍住隋軍,大叫道:“曹法正,你還不投降,更待何時?”一片喊殺聲大起,成都、公主引軍殺到。斛斯政見了,大笑道:“早就知道你們有接應,丞相,現身罷!”話音方落,一聲炮響,乙支文德與拓跋帖木兒早截住了退路。正是:
螳螂捕蟬黃雀後,不知獵戶挽雕弓。
那乙支文德見自己得計,哈哈大笑道:“宇文成都,我連敗你三次,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祭!”兩面一起發作,圍住隋軍廝殺。成都大怒,縱馬搖鏜,直取乙支文德。斛斯政唯恐穎兒相助,接住廝殺。曹法正敵住松浦瓏信,鬥了幾合。土肥二趕上,分開二人,說道:“副元帥,看我來殺他!”法正怒道:“你這矮子,有什麼本事,敢來送死,看我拿你!”舉錘劈面就打,土肥忙閃在一邊。法正見了,又是一錘打來,又被他閃在一邊。一連十七八錘,都被他躲過了。法正怒道:“你這倭奴,怎麼曉得爺爺打哪!”土肥二道:“老爺自有讀心術利害,隨你怎麼打,就是能架住。”法正喝道:“少說廢話,看打!”雙錘齊下,逼開土肥二,暗自忖道:“距離遠了,看他能不能知道心思。”
說道:“你這狗頭,這樣矮小,就是會讀心術,又有何用?戰場上千變萬化,我們自有高手厲害,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你難道不曉得?”土肥二聞言,暗自忖道:“不好,我這讀心術雖然利害,也只是面前小地方,遠了些,怎生是好?”退了幾步,四下張望,並無人要傷他。回身一看,反正早一錘打來,大叫道:“你使詐!”措手不及,錯了一團肉餅。法正道:“兵不厭詐!”松浦大怒,長刀一擺,直奔法正而來。兩個對殺,正是:
鐵錘舉處大將死,刀到之時喪英雄。這一個跋扈飛揚平天朝,麾鐵騎,捻長刀。那一個養晦韜光遁皇帳,戍陽平,懾東遼。大業烽煙起連綿,大將法正血仇冤。猛倭賊,三衢蜂蠆陷城池,八詠龍韜整武貔。等是人間號驍將,太山寧比一毫芒。刀來好似林中蟒,錘砸猶如虎串花。莽莽風塵昏,赤手誅鯨鯤。寶刀燦雪彰神勇,鐵錘臨風憶戰酣。神器將為詐力移,英雄奮起共維持。夜嘶寓馬山行雨,曉散祠鴉樹見星。衝鋒陷陣真豪爽,一戰刀鋒萬道金。
要說這松浦瓏信本事比其兄還高一二,鬥了八十合,尚且不敗。忽然一聲炮響,已將銀甲長槍殺來,正是文天音。拓跋帖木兒見了、石璥見了,一斧、一刀,截住廝殺。天音見兩將來攻,忙起手一槍,逼開石璥。拓跋見了,劈面一斧,天音早一槍架住。石璥看得清楚,一刀來就削天音左手。天音大叫一聲,人背貼馬背,閃過刀,起身抽槍一掃,壓住了拓跋。拓跋見他力大無窮,只得把身子後仰,分散些力。石璥大驚,舉刀一掃,天音冷笑一聲,側身閃過。拓跋趁機隔開龍騎槍。一口刀,一柄斧,前後齊來。天音槍一抬,“啷噹”一聲,震得二將虎口生疼。三騎馬衝鋒過去,英雄揹回來,刀斧齊掃,早被天音知曉招數,人背貼馬背,槍一旋,分開兩件兵器。起身一槍,又壓住了拓跋。拓跋道:“你這蠻子,怎麼就打本帥!”石璥道:“我來相救。”天音道:“你管好自己罷!”槍一轉,嚇得拓跋忙把人頭閃開,抽槍一掃,石璥刀來,火光飛濺,真的番將手疼。又是一個衝鋒,英雄揹回來,天音槍一掃,石璥大叫一聲,飛身而起,閃過這致命一擊。那裡拓跋斧到,天音耳朵聽見響聲,雙腳撤蹬,右手抓住馬鞍,左手一槍掃來。番將把來架住,連人帶馬退了三步。天音大喜,回身一槍,直刺石璥。番將大叫:“不好!”把刀背點住,拓跋腦後一斧,逼開文天音,救了石璥。一連三十回合,不見輸贏,正是:
東漢白馬勇文丑,力戰曹軍有名揚。
今有苗裔名天音,又勝先祖破二傑。
這拓跋帖木兒、石璥均是當世頂級高手,天音雖然手段極高,單打獨鬥一個,要取性命,還要費事傷身。如今一個對兩個,過了三十合,心力交加,臉紅氣喘。隔開兵器,突入敵陣,連殺百人,震懾番兵。成都、穎兒、法正見了,心知肚明,帶了大軍,跟著就走。乙支文德大怒道:“宇文成都休走!”天音心繫三軍,大叫一聲,衝殺陣中,救了餘下隋軍,獨自斷後。斛斯政大怒,一聲令下,十餘個番將圍住文天音。天音見了,料定逃不了一劫,索性丟開解數,調動真氣。陰手發來陽手接,陽手丟開陰手去。殺得番將斷膊少腿,無一生還。回馬就走。斛斯政見了,催馬上前。天音回身一看,眉頭一鎖,接住廝殺,一連六十回合,哪裡還有半分力氣?勉強架開畫杆描金戟,回馬就走。斛斯政喝道:“殺不了宇文成都,拿你充數也行!”趕上來,腦後一戟劈於馬下。可憐: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斛斯政斬了文天音,跳下馬,拔劍欲取首級,又敬佩天音驍勇,吩咐送回屍首。這一仗隋軍戰死不足一千,番兵死傷三千餘人,卻斬殺天音,砍倒隋軍大旗,也算是勝利。明皇帝收斂屍首,教追封翊王,回京安葬。正是:
磧裡徵人三千萬,一時回首月中看。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