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絳幘雞人送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菸欲傍袞龍浮。

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向鳳池頭。

話表項子龍奉命掩護鬱瑾、天音,正行軍時,忽然心生一計,喚來呂彪、趙靖問道:“二公知汗馬城地理否?”二將道:“也知曉些,元帥如今要怎的?”子龍道:“那西城守將,乃是突厥國元帥耶律霯,此人槍法高絕,武藝不俗。呂將軍領軍一萬,佯攻西城,路上要造大聲勢,吸引敵軍。”彪爺道:“得令!”“趙將軍,你領軍一萬五千,保護呂彪側翼。”趙靖道:“元帥,我軍本是要救助林將軍與文將軍,如今這樣排程,到底何意?”子龍道:“文將軍年紀雖小,卻有大將之風,料也無妨。眼下汗馬城內雖有聯軍十二萬,但都是驕兵傲卒,沉浸於戰勝之中,難以自拔。我觀汗馬城城防,只有東面空虛,正是我們做文章的時候。餘下五千騎兵全部給我,今日就要拿下汗馬城!”彪爺聞言,大驚道:“東城是一片窪地,難以行進啊!”子龍笑道:“正是!在那兒絕對不能展開大軍對戰,乙支文德也明白,但是,他們忽略了一點:我若不帶大軍,輕騎突襲,迂迴包抄。又該如何?”趙靖道:“元帥此舉,與賭博無異,太過危險,兵法未有啊!”子龍笑道:“所謂兵法皆是人創,莫非孫子著書立說之前便有那些許規矩?你們一定要拖住耶律霯,本帥入城之後,放出訊號,你們就殺個回馬槍,從西城攻入。元帥就在南城,那時三面合攻,汗馬城唾手可得!”二將得令,不復多言,各自去了。

再說乙支文德那城內久久等不來王杉、袁忌,心中先有三分疑慮。忽然小番報進:“丞相不好了,城南發現大隊隋軍,已然擺開陣勢,同我軍對峙。”丞相聞言,眉頭一皺道:“莫非是中原的援軍?你可看清那軍旗,是何人所部?”小番道:“行軍上寫著大字‘宇文’,想必是蠻子元帥宇文成都了。”丞相道:“宇文成都乃三軍主帥,豈能輕易出動?想必是宇文晟、宇文崶二人,速請拓跋元帥領軍出戰,勿要斬殺二將。”小番得令,急報知拓跋帖木兒,元帥笑道:“想必王杉將軍早已得手,本帥還在城中閒事,實則不可。”點齊本部三萬人馬,出關迎戰。早見成都手提鳳翅鎦金钂,立於陣前,不禁倒一口涼氣,喝問道:“來者可是天寶大將軍宇文成都?”成都道:“正是本帥,你就是突厥大元帥拓跋帖木兒麼?”元帥道:“正是本帥,早聽聞你鳳翅鎦金钂利害,今日相見,休走看斧!”成都道:“你害死我元異人兄弟,今日相見,你卻往哪裡走!”劈面一鏜打來,拓跋帖木兒把斧迎住。二將你來我往,金鐵交加,一時難分輸贏。

再說彪爺領兵來至西城,破口大罵。關上小番見了,急忙報與耶律霯知道。番帥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這個三姓家奴的子孫,你可查點明白,隋軍有多少人馬?”小番道:“小人未曾看仔細,不過旌旗蔽日,少則一萬,多則不可勝計。”耶律霯道:“我這西城有多少人馬?”近侍道:“不足兩萬。”耶律霯道:“呂彪武藝高強,非我無人能敵,即刻點齊一萬五千人,出關迎敵。”即取披掛結束,上馬提槍,一聲炮響,殺出西城,喝一聲:“呂彪何在?”陣前西涼十二精騎聞言,閃在一邊,只見彪爺催馬橫戟,搶至陣前,呼呼笑道:“狗番耶律霯,你害死異人兄弟,今日見得呂彪爺爺,你這顆人頭不在項上了!”耶律霯笑道:“你這狗南蠻,好生不識時務,不必多言,吃本帥一槍。”彪爺道:“來得好!”舉戟相迎,兩邊戰鼓齊鳴,喊聲大振,大戰六十餘合,兀自勝負難分。

不表兩處廝殺,卻說那子龍領著五千騎兵,悄悄開拔至東城,人銜枚,馬摘鈴,披荊斬棘,苦熬兩個時辰,過了窪地。子龍眼見天色已晚,一夾馬肚,搶至軍前,插戟其旁,開言道:“諸位將士,此時此刻的西北平原有兩萬五千士卒拋頭灑血,死戰番兵。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但一次足矣!拿下汗馬城,踏平高句麗,我項子龍帶你們回家,衝!”把槍一指,衝鋒在前,隋軍士氣大振,併力向前。那東城守將鄧工見了,慌得魂不在身,急忙提刀上馬迎敵,正撞見項子龍。照片一刀砍來,子龍道:“來得好!”使盡平生力氣,一戟掃去,“噶啷”一聲大響,震得鄧工虎口發麻,手一鬆,麟角刀落於馬下,被子龍趁勢一戟,斬於馬下,跳下馬,取了首級。番兵見主將已死,無心再戰,潰散而去。子龍大喜,急發出訊號,殺進城去。

彪爺在西城見了訊號,心知子龍得手,大喝一聲,隔開槍,退回本陣。耶律霯笑道:“呂彪狗蠻,你來時不知死活,如今要往哪走!”話音未落,一聲炮響,趙靖縱馬挺槍,領軍殺來。耶律霯大驚,叫一聲:“不好,中計了!”急要退回城去,早被呂彪、趙靖一戟一槍纏住。隋軍趁勢掩殺,番兵大敗,西城大勢已去。耶律霯恐怕受辱,大叫道:“二位將軍,且慢動手,本帥願降!”彪爺道:“你倒是及時!”先收了戟,耶律霯大喜,照面虛刺一槍,彪爺大驚,急忙閃過,番帥趁勢盪開陣腳,逃出生天。彪爺怒道:“狗番休走!”趙靖止住道:“今日且饒了他罷!”彪爺憤憤道:“來日生擒這廝,定要碎屍萬段。”撇了耶律霯,殺入西城。

乙支文德在帥府方才用過晚膳,即有小番報進:“啟稟相爺,隋朝蠻子殺進城來了!”丞相聞言,吃了一驚,探問道:“何人主將,何處失守,有多少隋軍?”小番道:“隋軍黑壓壓一片,皆是騎兵,天色已晚,看不太清。如今鄧工將軍已經戰死,耶律霯元帥不知所蹤,南城是宇文成都攻打,豈能長久?如今只有北城無事,請丞相速退。”乙支文德聞言,略有思索,對那小番說道:“傳令鐵氏兄弟、松浦弘信元帥,速速點齊人馬,從北城撤出,退守秋陌關。”小番得令,急去北城傳命。乙支文德亦不敢拖延,急取盔甲穿好,提了三尖兩刃槍,飛馬就走,早有鐵氏兄弟、松浦弘信接住,丞相道:“此去秋陌關,必定經過白龍嶺。我料那宇文成都必然親自前來追剿我們,二位將軍在白龍嶺部下伏兵,只要隋軍前來,就把雷石滾木從兩邊打下,亂箭齊射,殺他個片甲不留。”二將道:“得令!”忙開啟城門,向秋陌關就走。

那拓跋帖木兒在南城與成都大戰一場,鬥過五十合,未見輸贏,忽然身後親隨大叫:“二位元帥少歇!”二帥聞言,各自收了兵器,喝道:“何事?”親隨道:“元帥,隋軍殺進城了,乙支文德、松浦弘信已經逃往秋陌關了。”拓跋聞言,大吃一驚,回馬就走。成都聞言,正不知真假,穎兒也不能分辨,一時不敢妄動,反倒便宜了一眾番兵,徑往秋陌關去了。比至月掛璀璨之中,眼見城內無伏,方才入城,早見子龍換了隋軍旗號,方知是子龍之計,心中大喜,急請楊廣入城,清點各庫,大赦罪犯,叫三軍休養生息。追封林鬱瑾為吳王,子孫蔭庇。密召成都、韓修燁,吩咐道:“乙支文德才計過人,如若不除,高句麗難以平息。二卿武藝高強,才計過人,今委予大任,望一戰功成。”成都道:“陛下放心,定要拿下此賊性命!”即與修燁收拾停當,點騎兵一萬,追殺乙支文德。

比至白龍嶺,成都看過一番,謂修燁道:“此處峽谷地形,最適合埋伏,那乙支文德百戰名將,定然在此地設伏。”韓修燁道:“似此怎生是好?”成都道:“這個不妨,本帥在此等候一炷香,你從左翼登山,拿下伏兵。本帥從右翼登山,佔領山頭。如此,伏兵可除。乙支文德必然料不得計謀被破,那時節,你我假扮番兵回去覆命,殺他個措手不及。”修燁道:“元帥好計謀!”即點兵三千,殺至左峽谷。成都領七千人馬,殺奔右嶺。但見這山:

花開不擇貧家地,月照山河到處明。

世間只有人心惡,萬事還須天養人。

忽然一聲炮響,山頭番兵四起,無數狼牙箭對準隋軍。成都大驚,喝道:“主將何人?”早見鐵氏兄弟立於陣前,拱手笑道:“我兄弟只道宇文元帥另走他方,不好回去交代,如今羊入虎口,不必多言,速速放下兵器,跪地受縛,少不得公侯伯子;若要負隅頑抗,這狼牙箭不甚識人。”成都大怒道:“你兩個狗番,好是無禮,不要多說,吃你爺爺一鏜!”鐵世成、鐵世欽呼呼笑道:“好一個天寶無敵大將軍,果然是勇冠三軍,既然如此,放箭!”霎時羽箭四面八方而來。隋軍慌忙把刀槍攔架,死傷無數。那三百騰龍衛死命護著成都,向後退卻。成都道:“皇命在身,寧可戰死,豈能後撤!”騰龍衛聞言,轉守為攻,死命突擊。鐵氏兄弟見了,呼呼笑道:“果然不要命了!”只是放箭。怎料這三百騰龍衛百鍊成鋼,悍勇非凡,任你強弓硬弩,就是傷不得分毫,不夠半個時辰,殺到番兵軍前。鐵氏兄弟大驚,急令番兵接戰。兩下交鋒,高下立見,鐵世成大怒,拍馬搖刀,直取成都。兩下交鋒,鬥過三十合,自知不敵,恐被捉去受辱,撇下一眾番兵逃去。可憐那一夥番兵,盡數被滅。成都查點人馬,還有兩千餘人,正要回撤,忽然一支彪軍攔住,為首大將:

身高一丈,體格魁梧,白麵朱眉,紫眼藍須;頭戴鯨鯊冠,身披穿海飛雲甲,腰束獅蠻帶,外罩紫金袍,足蹬平波靴;坐下翻山青眼龍,掌中鑌鐵連環戟,帶住環子素木槍。

當下番將耀武揚威,憤憤說道:“宇文成都,今日遇見魔家,定要取你首級!”成都聞言,料是仇家,喝一聲:“狗番留名!”番將道:“你這狗蠻子,洗耳恭聽,魔家不是別人,正是大元帥莫獅傑外甥,殺鬼狨是也!”成都道:“你那舅父乃是當世英雄,本帥殺他,誠不得已!你既然是他外甥,不必多言,放馬過來罷!”殺鬼狨見說,舉起三百二十斤鑌鐵連環戟,照面就打。成都見了,大叫一聲:“來得好!”把鳳翅鎦金钂一架,“啷噹”一聲,震得殺鬼狨倒退一步,成都兩臂一震,虎口生疼,暗自忖道:“這殺鬼狨的力氣還在莫世傑之上,不知武藝如何?”殺鬼狨道:“狗南蠻,好大的力氣!”成都道:“你這小番,力氣倒是不小,未知武藝如何?”殺鬼狨道:“若是我表兄都珞宓在此,堂弟山虎垚在此,你這狗南蠻早就命喪黃泉了!魔家雖然本事欠能,取你性命,卻也不在話下!”成都道:“不必多言,吃本帥一鏜!”殺鬼狨把戟迎住廝殺,好殺: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但見彩霞影裡,卷一道冰封千里;白雪雲裡,起一縷烈焰沖天。故國冬暮,山楂梅花爭輝;上苑春去,桃李黃梨鬥彩。這個按天上祝融火神,好似老君爐上走胭脂;那個是下方共工水神,如泰衡峰頂翻龍井。七殺星憤怒,手提刀劍橫行人間;阿修羅生嗔,掌中槍戟霸道四方。左右紅雲侵白氣,往來白霧間紅霞。

兩個鬥到四十回合,不見高低。鐵世成道:“這個狗蠻子,果然名不虛傳,免不得要用飛刀殺他。”就把關葉太刀放下,取下背上的葫蘆,念動咒語,放出飛刀,直望成都斬來。殺鬼狨抬頭一看,叫一聲:“快收了寶貝!”成都大驚,欲要掣劍攔架,飛刀已離天靈七寸不到。正是: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真是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天上白光一現,成都睜眼一看,哪有什麼飛刀?鐵世成大驚道:“宇文蠻子,本將的飛刀哩!”成都喝道:“你這廝只會使些旁門左道,有何真本事麼?”鐵世欽道:“休得無禮!鐵世欽在此!”取過纏絲銀槍,劈面就刺。成都叫聲:“好槍!”把鏜一插,正迎在槍上,震得鐵世欽虎口劇痛,回馬便走。世成大怒,取出一口飛刀,劈面斬來。成都正要拔湛盧破這邪法,忽然空裡白光一閃,這口飛刀也不知所蹤。成都見了,心中大喜,衝那番將喝道:“狗番看好,你這廝悖逆天命,神明都要殺你,你還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世成道:“呔!你這狗蠻子,你果然有能耐,把那神明使喚出來,魔家就自戕與陣前!”成都道:“你若是立個字據,本帥就叫!”世成冷笑道:“你分明不能自圓其說,還在此間逞兇!”忽然空中一聲雷霆響道:“鐵世成,你看我是誰?”世成急抬頭看去,只見一人立於雲中,怎樣打扮?

黑臉短毛,長喙大耳;頭戴烏金盔,身披光要連環甲,腰束蟒鱗勒甲絛,手執上寶沁金鈀。三花聚頂得歸根,五氣朝元通透徹。朗然足下彩雲生,身輕體健朝金闕。

鐵世成見這神尊威風八面,心頭老大震悚,顫聲道:“不知尊神是誰,願得姓名,他日弟子得道,定然再塑金身!”尊神道:“好個鐵世成,你前世本是九天殺童大將,原來在我麾下。我天庭三日點卯,你九次未至。我只道你有病在身,不想卻下凡在此,為禍世人,不必多言,與我上界問罪去來。”不要分說,把手一招,叫一聲:“疾!”言畢,化作一陣清風而去。眾人急看那鐵世成,早七竅流血而亡。後世華嶽一首《悶題》,專贊忠正良善,詩曰:

此心忠義出天資,奴隸兒童莫強為。

燕雀不知鴻鵠志,牛羊徒節虎狼皮。

事當桀石吠堯日,書在塞鴻歸漢時。

拔劍問天天不語,料天還愧負男兒。

當下天蓬元帥收了鐵世成歸位,天庭自有懲處,不必多言。這殺鬼狨見世成歸天,心中惶惶,知成都龍命在身,今日奈何他不得,於是立馬橫槍,高聲叫道:“宇文成都,今日天意不決你,魔家且留下你這顆人頭,日後再來處置!”帶上鐵世欽,回馬就走。成都見了,跳下馬,取了鐵世成首級,呼呼笑道:“這等鼠輩,權且放他一馬,日後再來生事,能有多少風浪?”回身道:“《孫子兵法》雲:‘窮寇莫追’。賊軍數倍於我,反而逃散,必有埋伏,我們先記下今日剿殺鐵世成一功,取下屍體左耳,報上數目,回營大排慶功宴,一醉方休。”正是: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