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三回除夕日大張燈火 元宵節世祖謀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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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江淮一望意悠然,水繞隋宮落雁前。
寶應野雲生古渡,廣陵寒樹接荒煙。
寢園碧草餘春在,輦道飛花返照懸。
回首帝城歌舞地,垂楊空拂釣魚船。
當下陳再興吩咐將方才各物,留出供祖的來,將各樣取了些,命管家送過宇文述、白燕卿、來整、裴矩、蓋莊、張須陀、洪蘭成裡。然後自己留了家中所用的,餘者派出等例來,一份一份的堆在月臺下,命人將府中的丫鬟、小廝喚來,分給他們。接著屈突通也送了許多供祖之物及與袁涇之物。陳再興看著收拾完備供器,靸著鞋,披著虎皮大裘,命人在廳柱下石磯上太陽中鋪了一個大狼皮褥子,負暄閒看各子弟們來領取年物。自己與袁涇出了府,尋個酒樓做耍。路上看見洪蘭成亦去採辦禮物,陳再興叫他過來,說道:“你作什麼也來了?”洪蘭成垂手回說:“你可曉得一件事麼?”袁涇問道:“是什麼事?”洪蘭成說道:“你們原來不曉得。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且隨我尋個酒樓細言。”拉著二人,尋個落腳地段,開言道:“聖上元宵過後,仲夏就要巡幸江南,我約莫著,聖上日後不會回來了。”袁涇大驚,說道:“小聲些,可有準頭?”洪蘭成道:“你不曉得。這幾日本該各地官員前來拜見,只因反王阻住沿途,多是不行。聖上聽聞,想自己有如此如此功勞,為何百姓造反?心中鬱郁不得志,竟當眾說什麼:百姓不可多,多了就會造反。這可如何是好?我估計聖上這一去不會再回來了。這個元宵節,多多要打理好,尋聖上開心,一同下江南,否則不幸留守長安,豈不成了四戰之地?”袁涇聞言,死沉半晌,說道:“我府上那些東西,原是給你那些兄弟,想想初來大隋,留個好印象,日後也好升遷。如今看來,那些個元老重臣,多是打理一番,少不得日後朝堂上說幾句中聽的話。如若送的少了,他們在皇上面前分量重,豈不是少了強援?真個留守長安,萬一遇著個強人妖道,俺們卻怎生是好?”再興道:“留在長安,未必是壞事。你們看長安四周,只有李淵礙事。突厥都是小輩,不足為患。你我兄弟只要有人扼守雁門關、玉門關兩處要塞。那時候兩面夾攻,怕李淵怎的?你我家裡家裡原人少,手上費用還大。想我們都是降將,如何肯帶著我們?不如抱團取暖,尋個出路。”袁涇聞言,笑道:“兄弟倒不曾支吾我。這也是個出路。我想魚贊、裴元慶此去,多是要除去了盧明月、唐壁兩個。縱然打不下瓦崗寨,這些個鼠輩也該是元氣大傷。那時節,天下何人奈何得了你我兄弟?”洪蘭成聞言,紅了臉,不敢答言。再興看了,笑笑道:“老袁,你我買幾個字聯、荷包,送給洪兄弟,省的除夕無有禮物送給荀小姐。”洪蘭成聽言,忙忙擺手說道:“二位兄弟客氣,這事何苦破費?”袁涇道:“你不必羞。人是人,總要曉得利害,總不能不管了自己性命,去想什麼大事?”吩咐出店家擺上好酒好菜,與洪蘭成醉酒一番,三人各自回府,照舊打點除夕禮品。一轉眼又過了三日,卻比往日更忙,都不必細說。
不覺光陰似箭,已到了臘月二十九日了,各色齊備,各府中都換了門神、聯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天寶將軍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三門、內儀門並內塞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硃紅大高照燈,點得兩條金龍一般。次日,請大老爺宇文述正其衣冠。百官中有誥封者,皆按品級著朝服,先坐八人大轎,帶領著眾人進宮朝賀行禮。領宴畢回來,宇文述便到天寶將軍府暖閣下轎。宇文家諸子弟有未隨入朝者,皆在天寶將軍門前排班伺侯,然後引入宗祠。
那宇文家宗祠裡邊,乃是香燭輝煌,錦帳繡幕。雖列著神主,卻看不真切。只見天寶將軍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宇文述主祭,宇文成都陪祭,宇文崶獻爵,宇文智及獻帛,穎兒、鳳凰公主捧香,沙羽封展拜毯,宇文氏中著幾個小廝守焚池。成都父親宇文化及,三叔宇文士及犯法該死,世祖念在宇文述功勞,將二人關押在大牢,不曾放回。青衣樂奏,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樂止,退出。眾人圍隨著宇文述,至正堂上。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上面正居中懸著宇文家歷代先祖遺像,皆是披蟒腰玉,兩邊還有幾軸列祖遺影。
外邊前來拜會的官員,左邊子龍一般,右邊濟清一班,從內儀門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眾家人小廝皆在儀門之外。每一道菜至,傳至儀門,宇文家管事、雜生等便接了,按次傳至階上侍衛手中。宇文崶系宇文家獨孫,今日成都、穎兒在此,不該他事,便隨女眷在檻內。每捧菜至,傳於末座,乃是袁涇。袁涇便傳於臨近諸人,到了陳再興又傳於穎兒諸位女眷,直傳至供桌前,方傳於宇文成都。宇文成都傳於祖父宇文述,宇文述方捧放在桌上。宇文智及在供桌之西,東向立,同宇文述供放。直至將菜飯湯點酒茶傳完,侍衛方退出,下階歸入雜役階位之首。當時凡從文旁之大臣者,項子龍為首;下則從玉者,楊濟清為首;再下從草頭者,曹法正為首;左昭右穆,男東女西,俟宇文述拈香下拜,眾人方一齊跪下。將五間大廳,三間抱廈,內外廊簷,階上階下兩丹墀內,花團錦簇,塞的無一隙空地。鴉雀無聞,只聲鏗鏘叮噹,金鈴玉佩微微搖曳之聲,並起跪靴履颯沓之響。一時禮畢,專候與宇文述行禮。
穎兒上房早已襲地鋪滿紅氈,當地放著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鋪著新猩紅氈,設著大紅彩繡雲鳳捧壽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虎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請宇文述上去坐了。兩邊又鋪皮褥,讓宇文智及及宇文化及、宇文士及的兩三個妯娌坐了。對頭兩張黃梨木沉香紫漆繡金椅,成都與自己坐了。這邊橫頭排插之後小炕上,也鋪了皮褥,讓項子龍、楊濟清、曹法正等坐了。地下兩面相對兩張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讓荀慧燕、唐婉兒兩個姊妹坐了。穎兒用茶盤親捧茶與宇文述,沙羽封捧與眾老嬸母;然後侍衛捧與項子龍、楊濟清、曹法正等,丫鬟又捧與荀慧燕、唐婉兒。宇文述幾個老僕人等只在地下伺侯。茶畢,穎兒、鳳凰便先起身來侍宇文述。宇文述吃茶,與老妯娌閒話了兩三句,便命看轎。鳳凰公主聞言,忙上去挽起來。穎兒笑道:“已經預備下老太爺的晚飯。每年都不肯賞些體面,用過晚飯過去,果然我們就不及小公主不成?”鳳凰公主攙著賈母笑道:“老祖爺快走罷,咱們家去吃。”宇文述笑道:“你這裡供著祖爺,忙得什麼似的,那裡擱得住我鬧!況且每年我不吃,你們也要送去的。不如還送了去,我吃不了,留著明日再吃,豈不多吃些?”說得眾人都笑了。又吩咐他道:“好生派妥當人夜裡看香火,不是大意得的。”穎兒答應了。宇文述一面走出來,至暖閣前上了轎,準備回尚書府。成都等閃過屏風,小廝們才領轎伕,請了轎出大門。
這裡轎出大門,這一條街上,東一邊合面設列著世祖明皇帝的儀仗執事樂器;西一邊合面設列著駙馬張㽮的儀仗執事樂器,來往行人皆屏退不從此過。宇文述忖道:“張㽮做了駙馬,也做了中書令,可教成都去拜會他,莫傷了情分。”教貼身僕人回去傳話。成都聞之,與公主商議。穎兒說道:“老祖爺說的是,倘若那話是真,的確不該得罪他。”成都想了半晌,忙說道:“來人,備轎,去駙馬爺府上。”小廝聞言,答應一聲,一時來至中書令駙馬府,也是大門正廳,直開到底。過了大廳,便轉彎向西,到了正廳上。張㽮聞報,出來迎接,說道:“天寶將軍前來,真是三生有幸。”忙與身邊僕役眾人圍住成都、穎兒,隨同至張㽮正室之中,端的是錦裀繡屏,煥然一新。當地火盆內焚著松柏香、百合草。張㽮先歸了坐,安排金椅給成都、穎兒坐下。公主身邊老嬤嬤來道:“老太太們來行禮,公主於室內打扮,少時即來。”不多時出來,褪去戎裝,換了女兒衣,也是風姿綽約,秀色可餐。成都、穎兒看見,忙起身要迎,只見兩三個丫鬟已進來奉茶。四人挽手笑了一回,讓了一回。張㽮問道:“打了許多年仗,今日可是太平了。”成都道:“誰說不是。兄弟,你如今可是駙馬,日後無大戰事,也不必請纓掛帥。”張曐道:“陛下三徵高句麗,剿滅吐谷渾,收服西突厥,吞併伊吾、林邑、琉球,威震四海,料幾個草寇,不值一提。”楊妙可道:“反賊流寇,多是小事。日前父皇下旨,著唐國公修建晉陽行宮,元宵節前後巡視。如今麻叔謀修成運河,南巡在即,卻不知道去晉陽何事?”穎兒道:“聽聞宮中傳言,陛下數月前做了一夢,疑心李家人要謀取天下,故而刁難唐國公,看他是否有謀反之心。”張曐道:“這還是小事!只是李淵那廝在朝中多有熟人,一旦連根拔起,不知多少人蒙塵?”成都道:“張兄弟,那時節自該抱團取暖,保下一個十一個。”張曐道:“這個自然”吃茶去後,張曐恐人看見,只送成都、穎兒至內儀門便回來,歸了正坐,不表。
再說成都、穎兒回府,門人領諸姑表子弟進來。成都笑道:“我常年在外打仗,幾位叔叔家裡的事顧不上來,也不曉得你們如何。一年價難為你們,不行禮罷。”一面說著,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過了禮。左右兩旁設下交椅,然後又按嫡庶長幼挨次歸坐受禮。幾府男婦、小廝、丫鬟、亦按差役上、中、下行禮畢,散押歲錢、荷包、金銀錁,擺上合歡宴來。男東女西歸坐,獻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畢,穎兒起身進內間更衣,眾人方各散出。那晚,各處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穎兒正房院內設著天地紙馬香供,後花園正門上也挑著大明角燈,兩溜高照,各處皆有路燈。上下人等,皆打扮得花團錦簇,一夜人聲嘈雜,語笑喧闐,爆竹起火,絡繹不絕。
至次日五鼓,成都、穎兒等又按品大妝,擺全副執事進宮朝賀,兼祝元春千秋。領宴回來,又至宇文述尚書府祭過列祖,方回來。受禮畢,便換衣歇息。這以後,天天忙著請人吃年酒,那邊廳上院內皆是戲酒,親友絡繹不絕,一連忙了七八日,才完了。早又元宵將近,各路人府中皆張燈結綵。十一日是袁涇請成都、穎兒等將帥,次日陳再興又請,成都夫妻皆去隨便領了半日。沙羽封和宇文崶連日被人請去吃年酒,不能勝記。
至十五日之夕,成都夫妻便在大花廳上命擺几席酒,定一班小戲,滿掛各色佳燈,帶領宇文智及、宇文士及二府各子侄、孫男、孫媳等家宴。宇文述年老體弱,十幾年不茹酒,也不敢去請他,於大年初七當日祖祀已完,老爺子便仍出城去修養了。便這幾日在家內,亦是淨室默處,一概無聽無聞,宇文士及出去陪同,不在話下。各人略領了成都夫妻之賜,也便告辭而去。成都、穎兒知他們在此彼此不便,也就隨他們去了。這些個自到家中,與眾門客賞燈吃酒,自然是笙歌聒耳,錦繡盈眸,其取便快樂,另與這邊不同的。
不說這邊天寶將軍夫妻闔家美滿。再說世祖在御花園花廳之上,一共擺了四個席位。每一席旁邊設一幾,几上設爐瓶三事,焚著御賜百合宮香。又有八寸來長、四五寸寬、二三寸高的點著山石、佈滿青苔的小盆景,俱是新鮮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盤,內放著舊窯茶杯並十錦小茶吊,裡面泡著上等名茶。一色皆是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卉並草字詩詞的瓔珞。
原來繡這瓔珞的也是個姑蘇女子,名喚朱貴兒,姿色無比,乃是張麗華義妹,也就入宮。因他亦是書香宦門之家,原精於書畫,不過偶然繡一兩件針線作耍,並非市賣之物。凡這屏上所繡之花紋,皆仿的是秦、漢、魏晉南北朝各名家的折枝花卉,故其格式配色皆從雅,本來非一味濃豔匠工可比。你看這花側,皆用古人題花之句,或詩、或歌,不一,皆用金絨繡出草字來,且字跡勾踢、轉折、輕重、連斷,皆與草書無異,亦不比市繡字跡,板強可恨。他以前不仗此技獲利,所以天下雖知,得者甚少,凡世宦富貴之家,無此物者甚多,當今便稱為“慧繡”。
上面一席是世祖明皇帝,蕭皇后對坐,也好看見。東是張麗華,西是朱貴兒。世祖於東邊設一透雕應龍護屏長足長榻,靠背、繡枕、皮褥俱全,唯恐張麗華不適。世祖明皇帝自己歪在臥榻上,與三個女子說笑一回,又自取酒樽一飲而盡,向那皇家戲臺上照一回,又向那蕭美娘、張麗華、朱貴兒笑道:“恕我老了,骨頭疼,腦袋放肆,容我歪著相陪罷。”三妃道:“陛下說的什麼話!”張麗華又命琥珀黃金坐在榻上,拿著美人拳捶腿。榻下並不擺席面,只有一張高几,卻設著花瓶、香爐等物。外另設一精緻高桌,設著酒杯匙箸,將自己這一席設於榻旁。每一饌一果來,先捧與世祖看了,喜則留在小桌上,嘗一嘗,仍撤地上。兩邊大梁上,掛著對聯,張著四聚七玻璃芙蓉九彩百穗燈。每一席前豎一柄漆幹倒垂荷葉,葉上有燭信,插著彩燭。這荷葉乃是鏨琺琅的,活信可以扭轉,如今皆將荷葉扭轉向外,將燈影逼住,全向外照,看戲分外真切。窗格、門戶上全掛彩穗各種宮燈。廊簷內外、兩邊遊廊都罩燈棚,將各色玻璃、料絲安置好。或繡、或畫、或堆、或摳、或絹、或紙諸燈掛滿。
世祖看看這戲,心中無意,為朱貴兒道:“貴兒,除了朕,你和誰最親?”朱貴兒道:“除了陛下,就屬姐姐最親了。”世祖聞言,長嘆道:“如天下之人就如你們三人及成都、穎兒等一般,朕自然歡喜。可是,如今天下大亂,盜賊猖獗。方才你說,除了朕,最親的人是麗華。可是在朕的夢裡,李淵犯上作亂,欺師滅祖!僅僅從血緣理論,除了朕的兒子,只有這個表弟和朕最親,但是他卻背叛朕。”蕭皇后說道:“陛下,目下魚贊老將軍出戰,已然平定了唐壁,打下了金堤關,收拾瓦崗寨指日可待。那時節,李淵有千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犯上。”張麗華也說:“陛下,你是聖人可汗,千古一帝,就是漢高祖劉邦也不能和你相比,你又何必被這些反賊流寇傷心?”世祖聞言,說道:“還是幾位愛妃曉得朕。要說起這些賤民,實傷朕心。朕年少時東征西討,平定四方匪盜。如今,朕開運河、行科舉、築長城、擴建糧倉、修建東都洛陽及江都揚州,四方叛逆一戰而盡數滅亡,萬國來朝稱朕聖人可汗。朕不明白,這些天下的賤民為何反朕呢?”時蓋莊在旁,世祖問曰:“小莊,朕讓你死你死不死?”蓋莊道:“君要臣死,臣不死是為不忠。”世祖又問道:“如是你父親叫你死,你死不死?”蓋莊道:“父要兒亡,兒不亡是為不孝。”世祖聞言,說道:“你們看看,這才是真的好臣子!可是,朕何嘗不是這樣對天下的?如今這些賤民,朕給他們飯吃,朕希望他們活下去,可他們起來反朕!你們說說,這事情送到那個朝代說得通?”
蓋莊道:“陛下不必擔心,料想魚將軍破了金堤關,拿下瓦崗寨指日可待。那時候,盧明月、梁師都之流的鼠輩必然聞風喪膽,可一戰而擒。”張麗華說:“陛下,江南地域廣大,民生殷實,然反王不過竇建德、蕭銑、梁師都三路,且地盤不大。既然麻叔謀開通大運河,陛下應當藉機南巡,安撫百姓。先收拾了這三個逆賊,而後攻打北方反賊,掃平四海。”世祖道:“御妻所言極是,朕這幾日也在尋思當召何人隨同朕下江南,又有何人留守北方,剿滅反王。”蓋莊道:“陛下,此乃軍機大事,何不召宇文老尚書來,一同規劃?”世祖道:“愛卿所言極是,朕觀朝野上下,唯獨宇文一傢俱是忠良,來人啊,速召宇文老尚書、天寶將軍、天靜公主、宇文崶、龍驤將軍前來。”左右得令,忙召宇文氏一家前來。拜舞已畢,世祖問道:“崶兒,小鳳凰在此地如何,可還受用?”宇文崶道:“承蒙陛下關心,內子無恙。”世祖笑道:“如此甚好。宇文崶聽旨。”宇文崶聞言,忙倒身下拜道:“臣宇文崶接旨。”世祖道:“宇文崶東征掛帥,年少有為,掃出姦凶,剿殺逆賊,匡正寰宇,功不可沒。朕力排眾議,不以年歲為限,拜宇文崶正一品柱國大將軍,爵位東襄候,世襲罔替。”宇文崶聞說,急領旨謝恩。世祖笑道:“諸位卿家,今日朕與三位愛妃共度上元佳節,心中實是思念諸位,故而召來同樂。事起突然,幸勿見怪。”成都道:“承蒙陛下錯愛,我等怎有怨言?”世祖道:“成都,朕欲南巡,日期在開春之後,你以為如何?”成都說道:“陛下,臣以為南巡是本朝明年的第一大要務,但時間不可在開春之後,應該在仲夏左右。”世祖道:“成都之言,似有道理,請試言之。”成都奏道:“陛下,今南方反王極少,且都是無能之徒,須臾之間就可以一網打盡,此為其一。其二,江都作為陪都,享受恩澤,百姓對陛下絕對忠心。其三,如若北方戰事不能在一年之內解決,陛下在南方也可以和他們打割據戰,拖死他們。其四,開春之後,水位上漲,如果反王效法韓信斬殺龍且的故事,則我軍得不償失。”世祖聞言大喜,說道:“成都之言,朕以為甚善。但不知何人留在此地,繼續收繳反王。”穎兒笑道:“想必陛下心中,早有人選。”世祖聞言,拍掌大笑,留下諸人吃酒,直至日落,方才撤去。
卻說成都、穎兒回了天寶將軍府,暗暗預備下大簸籮的錢,戲臺子搭好,腔調早已翻唱一曲,遂留下宇文述一同過夜。聽見宇文述說“賞”,他們也忙命小廝們快撒錢。只聽滿戲臺錢響,老尚書大悅。夫妻二人遂起身,小廝們忙將一把新暖銀壺遞在成都手內,隨了穎兒趨至裡面。成都先至宇文述席上,躬身取下杯來,回身來看,穎兒早斟了一盞。宇文述笑說:“二位爺請坐著罷了,何必多禮。”於是滿席都離了席,俱垂手旁侍。成都、穎兒至宇文述榻前,因榻矮,二人便屈膝跪了。成都在先捧杯,穎兒在後捧壺。雖止二人奉酒,那宇文崶弟兄等,卻也是排班按序,一溜隨著他二人進來,見他二人跪下,也都一溜跪下。宇文述見了說:“你們去罷,他們倒便宜些。”說了,成都、穎兒等方退出。
當下天未二鼓,戲演的是《武王伐紂——牧野之戰》八出。正在熱鬧之際,沙羽封因下席往外走。宇文崶因說:“你往那裡去?外頭那爆竹利害,仔細天上掉下火來,燒了不是頭!”沙羽封說道:“不往遠去,只出去就來。”宇文崶到底不放心,命婆子們好生跟著。於是沙羽封出來,只有幾個小丫頭隨著。有說有笑,大家又吃酒看戲。
且說沙羽封一徑來至園中,眾婆子見他回房,便不跟去,只坐在園門內茶房裡烤火,和管茶的女人偷空飲酒猜拳。沙羽封至院中,雖是燈光燦爛,卻無人聲。只當那幾個侍女丫鬟睡著了,才要進去,忽聽一女嘆了一聲,說道:“可知天下事難定。論理,你單身在這裡,父母在外頭,每年他們東去西來,沒個定準,想來你是再不能送終的了,偏生今年就死在這裡,你倒出去送了終。”沙羽封聞言,出來說道:“你既然思鄉,就先回去探視,我自與你開了條兒,開春再回來。只是我要出府,你們都不要管。”那女子見說,心中大喜,忙忙去了。沙羽封沒了阻礙,就要出府去。
走過山石之後去站著撩衣,心中暗自忖道:“蹲下再解小衣,仔細風吹了肚子。”沙羽峰見了,沒了障礙,出了府,自去找前年王家之女王玉娘。這王玉娘為秦瓊、熊闊海六個好漢救下,名聲響亮,無人敢娶,自然入不敷出,沙羽封看見,暗地與他些財帛度日。今日去了王家,看這王玉娘,與前年不同,你看他:
細挑身材,容長臉面,頭帶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襖兒,外罩一件水田青緞鑲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絛,腰下系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手執一串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