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前下江南討逆黨,今下江南避鋒芒。

一趟熱血東遼喪,惟留龍骨震凡胎。

然則勝敗未分曉,內有穎兒外天寶。

江都空餘千載恨,而今撥亂四明山。

當下成都聞言,呼呼冷笑道:“你兩個鼠輩,毫無鬥志,怎麼樣口出大言?”梁師都喝道:“宇文成都,你休要目中無人。你自恃力大無窮,一杆鳳翅鎦金鏜鮮有敵手,本王這裡有個對頭,你敢來較量麼?”成都笑道:“好反賊,你有什麼對頭,請來我看看。”早有梁師泰上前,說道:“宇文將軍,本帥梁師泰有禮了。”成都看去,好一個梁師泰,怎樣打扮:

頭戴黑鐵豹紋盔,身披黑金烏油甲,腰束獅蠻帶,外罩一領黑金披風袍,足蹬一雙天虎靴。掌中一對鑌鐵軋油錘,坐下一匹日走八百的捲毛榆林馬。

成都道:“你是何人?”梁師泰說道:“你也不曉得我。我乃是安定王梁師都的胞弟,名喚梁師泰。我也不是尋常之人,你能單手力舉千斤鼎,我也能。我有一對鑌鐵軋油錘重一百六十五斤,今日來此會你一會,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成都道:“不必廢話,吃我一鏜!”催開赤焰混天駒,舉起鳳翅鎦金钂,照面就打。梁師泰看見,大叫一聲:“來得好!”一隻鑌鐵軋油錘往上就打,“啷噹”一聲,震得梁師泰心口發熱,不覺嗓子一甜,口吐鮮血,忙兜轉馬頭,回馬就走。穎兒見了,把一杆八卦槍一指,身後呂彪、趙靖一起殺出來,左來畫杆方天戟,右刺龍膽亮銀槍。好似一對猛虎下山,猶如一對蛟龍出海,殺得十萬大軍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世祖大喜,吩咐鳴金收兵。正是:

堪笑反王不奉公,今日喪敗小山頭。

不表二王兵敗,卻說南陽王朱粲、壽州王李子通領大軍十五萬,浩浩蕩蕩,來到四明山。正逢著二王敗軍,伍天錫看見,上前問道:“二位王爺,何以至此?”眾人看去,這伍天錫怎樣打扮:

頭戴魚尾烏金盔,身披魚鱗烏金甲,外罩鯉魚烏金袍,腰束獅蠻帶,足蹬巨靈開山靴。坐下一匹日走千里的跨海青龍駒,掌中一對二百斤彎月短棒混天金鏜。

二王看見,垂淚道:“宇文成都英勇無敵。”伍雲召上前說道:“宇文成都利害,你等不是對手,罷了,等我們齊聚一十六路反王,再來和他理論。”四王道:“伍元帥說的不錯。”那突厥始畢可汗聞知隋世祖遊幸江都,還要從四明山經過,有孟海公發下的一道矯詔,差官各處傳送,令元帥薛延陀舉兵相會,拿捉隋明帝。

這話一下,且說那荊州夏明王竇建德,得了孟海公詔,忙傳女兒竇線娘,大元帥劉黑闥,副元帥尚明義,大將軍蘇定方上殿,說道:“本王正欲興兵大舉進攻梁王蕭銑,不料昏君遊幸江都,今有宋義王孟海公矯詔到來,要本王舉兵,會集四明山相會,拿捉昏君。本王想來那宇文成都、楊濟清、曹法正勇冠三軍,區區幾個螻蟻,如何是對手?何苦讓我們去送死?今日劉元帥、尚元帥可就此發兵前去攻打蕭銑,站住江南的陣腳,日後徐圖漸進,再來殺死昏君,一統山河。”劉黑闥大喜道:“多謝主公。”退出朝門,點起雄兵二十萬,又發書到太平楚王林士弘處,送上十萬金銀,求他不要妨礙自己攻打蕭銑。這林士弘貪得無厭,果然不理竇建德,自家以甄翟兒為元帥,領大軍五萬,去了四明山。

且說瓦崗寨西魏王李密和相州白御王高談聖得了這個矯詔,兩個十分大喜,說道:“本王正要興兵殺上長安,拿捉昏君,不想他反自到尋死!”即下旨兩家興十萬雄兵,命秦叔寶、雄闊海為行軍大元帥,裴元慶為先鋒,與程咬金軍師,並眾將起身,又命羅士信押送糧草,三軍浩浩蕩蕩的,往四明山進發。

到了四明山,早有定陽王劉武周興三萬大兵,宋金剛為元帥,尉遲恭做先鋒,倚山下了寨。報西魏王、白御王到了,劉武周即迎接李密、高談聖入帳。次後突厥國始畢可汗領軍一萬,以薛延陀為元帥;西秦霸王薛舉領軍二萬,以楚德為元帥;江淮王杜伏威領著大軍三萬,以張士成為元帥;彌勒王向海明率領大軍五萬,以許飛熊為元帥;有皇王劉迦論率領大軍四萬,以雷大鵬為元帥,以雷賽秦為副元帥、大將孫九龍、孫九虎為先鋒;而後桂陽王曹武徹也來,有大軍五萬,以鐵眼龍為元帥。六十四路煙塵之中,有那幽州北海的鐵木耳領兵十萬,以葭金納為先鋒;江陵大梁王蕭銑資助的蘇洪,領軍馬十萬;武林淨梁的李執領兵十萬,以何天豹、魏刀兒、歷山飛為先鋒;明州張稱金領兵十萬,楚州高士達也領兵十萬,以金虎、金豹為先鋒;陳州勇南的吳可宣領兵十萬,以伍龍為先鋒。四川的以張善相、李芙蓉這兩個為領袖,帶齊六十四處煙塵,總共反王大軍五十六萬,各處前來支援的兵馬七十萬,戰將一千員,陸續俱到。六十四處煙塵駐紮在山後,十四路反王在山前,列隊人馬,前來交戰。

再說孟海公、梁師都將李密、高談聖、朱粲、李子通幾個大反王接入帳中,與其他反王見禮,分班坐定。孟海公道:“列位王兄在此,本王有一言相告:今昏君誅害忠良,弒父殺兄,欺娘奸嫂,今古罕有。又遊幸江都,開河害民,種種罪惡,萬姓怨苦。今諸位王兄俱要同心協力,拿捉昏君。眾王兄意下如何?”眾反王道:“孟王兄之言有理。”眾皆大悅。

班中閃出瓦崗寨西魏國螭虎大將軍、十四國軍師程咬金道:“今日請先立盟主,呼叫各路大兵。”眾王說道:“程將軍到底是個精細人,這言實為有理,該推一人為盟主不錯。”高談聖說道:“如今西魏國李密李王兄地方最大,手下名將極多,應該作為盟主。”李密聞言,連聲說不敢,辭之再三。眾王道:“李王兄將勇兵強,居上邦,不必過推。”李密本來乃一個武夫,謀略不甚出眾,不曉得其中深意,倚著天保將軍裴元慶驍勇,他竟公然坐了。

程咬金看見大喜,說道:“那宇文成都勇冠三軍,力敵萬人,必須立下先鋒,然後可擒成都。”眾反王道:“程將軍之言有理。”李子通隊中閃出元帥伍雲召說道:“小將願為前部先鋒。”眾王一看,那員將士頭戴一頂雙鳳翅銀盔,身穿一領細龍鱗銀甲,面如紫玉,目若明星,三綹長髯,堂堂儀表,立於帳下。壽州王李子通對眾反王道:“列位王兄,此乃南陽侯伍雲召,隋朝右僕射伍建章之子。伊父被昏君斬首,全家大小被宇文成都捉拿,只走了一個僕人伍保。後來昏君又差宇文成都圍困南陽,殺死司馬超、焦方兩個勇將兄弟,仇恨極大。我這女婿雖然殺傷隋朝三十多員上將,但內無糧草,外無救兵,便殺出重圍,相投本王。他心存報仇之心已久,封為先鋒,無有不竭力的。”李密聞言大喜,與了先鋒印。伍雲召謝過恩,就上馬去。

只見高談聖隊裡閃出一員大將,身長一丈,腰大數圍,鐵面鋼須,手執雙斧,大叫道:“俺情願同哥哥去!”眾反王抬眼一看,原來是雄闊海。高談聖道:“你去須要小心!”闊海應聲道:“是。”即同雲召回至帳中,早有南陽王朱粲的兵馬大元帥伍天錫接著,急急問道:“哥哥先鋒印可請得來麼?”雲召道:“先鋒印已請下了。有雄兄弟願同我去。”伍天錫大喜道:“俺三弟兄一同協力,何愁這宇文成都擒不來!”又問闊海道:“兄弟因何在白御王麾下?”闊海道:“兄弟,你不曉得。這白御王是個梟雄,他見麻叔謀不是有本事的人,就大膽欺心,故意和麻叔謀交惡,然後尋個過失,起兵造反。他曉得我是個有本事的,就求我來相助,做了一國的兵馬大元帥。”天錫道:“好來一個高談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做大王的時節,也曾會過他。他也是請我在他麾下任職,不要做一個響馬。我想來一遍:這廝葫蘆裡不知道賣的是什麼藥,況且:人心隔肚皮,我不該去冒險,就婉言謝絕。今日一看,也就是這般時候,換一個地腳,他就拿我的人頭請功了。”伍雲召說道:“昔日宇文成都對我有救命之恩,奈何今日昏君在此,他必然不會允許我以下犯上。也罷,我既然說他如此兇惡,那般不好,不如我們殺了他,不要落下口實。”雄闊海、伍天錫聞言大喜,三人置酒暢飲不表。程咬金又吩咐裴元慶催趲各處糧草,以備應用,眾反王各歸營寨,不表。

卻說從隋朝大將——右威衛大將軍潘文長與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從海外安定事務,忙忙回滄州,聞得隋世祖駕幸江都,吃了一驚,忙忙安定了自家的佈防事務,領著五千隴右騎兵,星夜趕上龍舟,思量保駕而行。不一日到了四明山,報:“啟三位大老爺,不好了!今有一十四家反王,六十四處煙塵,齊集會兵。現有三個先鋒,帶雄兵五十六萬,在前阻路。”三人聞說大驚,潘文長道:“似此怎生奈何?”高君雅說道、王威道:“上將軍不必擔心,有天寶將軍在,區區幾個反賊,想必不值一提。”潘文長道:“二位當小心,不要輕易說大話。”二將退出,喚過斥候道:“你也知道,前路反王阻住聖駕,你速去請皇上發下手令,召見我們三個領軍前去退敵,此去務必小心!”斥候道:“大老爺放心,這些草寇何足懼哉!”隨即頂盔擐甲,翻身上馬,來到隋營,軍士忙帶入,斥候跪下,口稱:“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世祖道:“愛卿平身。”斥候道:“謝陛下。陛下,潘文長、高君雅、王威三位將軍領五千隴右騎兵,前來救駕。但我大隋法令如山,三位將軍無奈,只能駐紮在運河岸上。小人奉命前來,求陛下發一道手令,三位將軍也好透過沿途盤查的軍士,避免引起誤會。”世祖道:“這有何難?倒是委屈三位愛卿了。”即刻發書一封,沿途軍士得書,不敢攔截,放三人來。三將來到龍帳,跪下行禮,說道:“臣右威衛大將軍潘文長攜虎賁郎將王威、虎牙朗將高君雅,領五千隴右騎兵,前來救駕。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世祖大喜道:“三位愛卿來此,何懼這廝們的賊寇賤民。”忽然小卒報進:“啟奏陛下,有反賊歷山飛前來投書。”成都道:“這一定是反賊的戰書。”穎兒說道:“陛下,古人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是這些反賊如今無法無天,絕對不能放縱。請陛下斬使立威,震懾賊寇。”世祖道:“且看他言語如何,如若言語不通,就一刀砍為兩段。來人啊,叫歷山飛見來。”小卒出去,說道:“請大使歷山飛入進。”歷山飛見說,大搖大擺地見來,唱了一個大喏,說道:“俺歷山飛祝陛下萬壽無疆。”成都見他無禮,大喝道:“好賊寇,見了陛下,怎麼不行三跪九叩大禮?”歷山飛道:“俺是使者,是來給皇帝老子送書的,你是幹啥的,在這放屁?”子龍大怒,抽劍在手,就要殺了歷山飛。世祖道:“子龍,你且退下。”子龍聞言,氣呼呼地退下。世祖問道:“你就是那個江洋大盜,奪人妻女的歷山飛麼?”歷山飛道:“這是什麼屁話?奪人妻女?俺自是一個有本事的,怎麼就是奪了?只怪那廝沒有本事,不能長久罷了。”世祖聞言,呼呼大笑道:“好一個反賊,你自家理虧,還有這強盜邏輯。罷了,朕也不罵你,你今日來此,是送戰書的罷?”歷山飛道:“老皇帝,你還有些本事,果然是弒父誅兄的好手。”成都大怒道:“我把你這歌大膽欺心的反賊!你怎麼敢胡說八道,造謠生事,來人啊,給我推出去斬了!”世祖明皇帝止住道:“成都,你不必說了。朕聽說李密寫了討賊檄文,朕想知道,他都給朕什麼罪名?”歷山飛道:“昏君,你說了一句人話。你惡貫滿盈,萬死不赦。罄南山之竹,書罪無限,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你且聽好,你有十大罪狀:第一罪,陰謀奪得太子之位,毒殺父親,矯詔弒兄,囚禁兄弟蜀王,踐踏兄弟漢王。第二罪,逼妹蘭陵公主不成致其自殺,將諸王后代金屋藏嬌,造成女子亂政。第三罪,不睬朝政,遊玩宴飲為樂。第四罪,大興土木,建造宮殿,勞民傷財。第五罪,錢糧繁重,徭役頻發,造成地盤蕭條,人民窮困。第六罪,四處巡遊,勞民傷財。建築長城,屍骸遍野。第七罪,窮兵黷武,三徵高句麗,死傷無數。第八罪,踐踏功臣,使群臣不敢進諫。第九罪,朝政靡爛,賣官鬻爵。第十罪,不守承諾,小氣官爵,有功不賞。昏君,你還不知罪麼?”

世祖聞言,呼呼大笑道:“宇文述何在?”宇文述道:“老臣在此。”世祖問道:“成都、穎兒,你夫妻是我大隋忠臣,如今敢說實話麼?”成都、穎兒說道:“有何不敢?請陛下發問。”世祖問道:“三位,朕弒父麼?”成都對道:“不曾!”世祖又問道:“你們說說,楊勇、楊俊、楊秀、楊諒是為何而死的?”穎兒道:“楊勇夥同漢王楊諒謀反,證據確鑿,自殺而死。楊俊、楊秀造反被殺,乃是事實。”世祖道:“歷山飛,你說朕荒廢政事,買賣官爵,你不如去問問,朕何時何地買賣了什麼官?朕不理政事?就是秦始皇、漢武帝也不曾到過玉門關,但是朕,只是一個人,靠著血肉之軀,登上玉門關。你不曉得麼?你說朕多次征戰,耗費民力,朕無話可說。但是,朕擴建宮室,是為了彰顯國威。朕修建東都洛陽、江都揚州,的確耗費民力,可是真如果不這麼做,那麼兩地每年要向長安交多少糧食你知道麼?他們變成陪都,就不需要在承擔這麼沉重的義務,反而可以享受之前不能享受的待遇!你等反賊,只知道自己享樂,那裡在乎百姓的死活?你們今日造反,不過是為了朕的皇帝寶座罷了。你兀自假仁假義,真是首鼠兩端,死有餘辜!”白燕卿說道:“陛下,這等反賊,斬了他,實在是侮辱刀斧,更是便宜了幾個頭頭。”成都、穎兒說道:“大國師法力雄厚,就請收此妖孽,匡正寰宇。”白燕卿道:“歷山飛,你敢叫吾名字麼?”歷山飛喝道:“妖道白燕卿,你爺爺......”話未說到一半,只聽一聲霹靂大響,歷山飛化成飛灰,好似不曾存在一般。世祖大喜,說道:“把這一團塵埃送給反賊,教他們好生歸降,兀自還有一條生路,否則,歷山飛就是下場。”小卒大喜,把骨灰送到了李密面前。

卻說眾反王收了歷山飛骨灰,一個個面色漲紅,怒不可遏。李密一拍桌子,大叫道:“妖道白燕卿無禮,那一位將軍去殺了這廝?”魏刀兒出班說道:“小人不才,願去斬了白燕卿,為兄弟歷山飛報仇!”李密大喜道:“將軍定能報仇!”取酒壯行,魏刀兒提了一口大刀,殺上前去,大喝道:“呔!白燕卿,你這該死的無名鼠輩,焉敢抗拒天命大勢!今日你老爺魏刀兒在此,定要取你首級!”眾軍飛報上龍舟道:“啟萬歲爺,賊將魏刀兒前來討戰。指名道姓,就要大國師。”白燕卿道:“眾位在此守定龍舟,不可妄動,本尊親自出去會戰。”上了小白龍,掛一口飲血劍,拿一口噬魂劍,來到陣前。魏刀兒說道:“呔!你就是白燕卿麼?”白燕卿緊閉雙目,不屑回話。魏刀兒大怒,說道:“管你是不是,你都給我拿命來!”催馬上前,正要舉刀砍殺白燕卿,早被白燕卿抽劍在手,砍為兩段。賊軍大驚,就要廝殺,被白燕卿念動真眼,撒石成兵。這一道術不比撒豆成兵之術,那些個軍馬拿的是真刀真槍,端的要你性命!可憐三萬賊軍,化成一陣黑煙,正是:

反王欺心不道功,持刀仗劍逞英雄。

不知國師本四御,撒石成兵迴夢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