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廣陵花盛帝東遊,先劈崑崙一派流。

百二禁兵辭象闕,三千宮女下龍舟。

凝雲鼓震星辰動,拂浪旗開日月浮。

四海義師歸有道,迷樓還似景陽樓。

卻說裴元慶九月末十月初進軍,十月下旬拿下唐壁。十一月中旬拿下金堤關。瓦崗寨守軍據險而守,不肯出戰。隋明帝聽說,吩咐犒賞三軍,褒獎裴元慶,准許大軍自行決定攻守。魚贊見說,謂裴元慶道:“早些攻下瓦崗,你我也好回家過年。”元慶道:“元帥所言極是。”於是大軍擺陣,來到瓦崗寨前,大聲罵戰。李密道:“那位將軍出戰,會會這裴元慶?”早有牛蓋、金城兄弟,出班奏道:“大王稍安勿躁,看我兄弟斬了這廝。”李密道:“須得小心。”二人道:“料也不妨。”出城喝道:“隋朝的走狗,教裴元慶出來受死!”魚贊大怒道:“裴將軍休息,看老夫取了這廝狗命,給你報仇。”元慶道:“老元帥小心。”魚老帥大叫一聲,出陣喝道:“呔!來將通名!”二人看去,這老元帥:

鳳翅明盔穩穩戴,魚鱗金甲重重披。

錦紅袍上織虎豹,獅蠻帶瓊瑤密砌。

緊挺翻江鼉龍槊,重有二百四十斤。

藍毛鬃馬頻嘶喝,日行千里夜亦是。

陣前斬將名聲緊,原來魚贊老都督。

金城見了,大叫道:“來者何人?”魚讚道:“本帥魚贊是也。”金城大笑道:“老匹夫,吃我一棍。”劈面一棍打來,被魚贊一刀砍為兩段。牛蓋大怒,舉起雙鞭,照面就打。又被魚贊一刀,砍了首級。敗軍看見,上報李密,正是眾人說話之間。聽說外邊隋兵殺了牛蓋、金城兄弟,面面相覷,心中害怕。李密見了,吩咐史大奈道:“王兄,你去一次,萬萬小心,看看這廝有多大本事。”史大奈道:“陛下,不必試探,若是能取了首級,自然好回了。若是被他打敗,只怕回不來了。”遂提刀上馬,衝出城來,見了裴元慶,不覺大笑道:“你這個小孩子就是裴元慶麼?”元慶道:“正是。”史大奈道:“我看你乳臭未乾,到此做什麼?好好回去吧!”史大奈大笑道:“我不信是你殺了兩個大將。”背後魚贊大喝道:“反賊,那兩個鼠輩是本帥殺的。”史大奈看了大笑道:“也是個老雜毛,罷了,先殺了你這小孩子。”裴元慶笑道:“好反賊,我若怕你,也不算為好漢!”史大奈大怒,把刀照頂門砍來,元慶將身一側,舉錘照刀柄上略架一架,刀便斷為兩截。史大奈一個虛驚,登時跌下馬來。裴元慶喝道:“這樣沒用的!也要算什麼將官!我小將軍不殺無名之將,饒你去吧!”史大奈爬起來,跳上馬,奔入城中。李密見人回來,大喜忙問道:“小將首級可曾拿來麼?”史大奈搖搖頭道:“不要說起,嚇殺嚇殺!”就把前事述了一遍,眾將見說,皆以為奇。

正說之間,又報小將在外討戰,單雄信大怒,上馬出城,遠遠一望,那裡見甚麼將官?到了元慶面前,還不見他。裴元慶大喝道:“青臉賊,那裡去!”雄信往下一看,只見一個小孩子,坐的馬竟像驢子一般,遂大笑道:“你這小孩子要來送死麼?”看看這單雄信,怎樣打扮:

捲上蓮蓬吊搭嘴,耳如彌勒顯金睛。

獠牙鋒利如鋼銼,青面渾如小靈官。

銀盔緊繫腮邊帶,勒甲絲絛蟒退鱗。

身披蛟龍探爪袍,足蹬彎月半輪靴。

七十二斤一條槊,金釘棗陽名字響。

糾糾威風欺太歲,昂昂志氣壓天神。

坐下閃電烏龍駒,烈虎將軍單雄信。

裴元慶道:“你這青臉賊,還不知道我小將軍的厲害,特來殺你!”雄信大怒,把槊打下去。元慶把左手的錘舉著,等他槊打到錘上,方將右手的錘舉過來,把槊一夾。雄信用力亂扯?那裡扯得脫,元慶笑道:“你在馬上用的是虛力,何不下馬來,在地下扯,我若在馬上,身子動一動,就不算好漢。”雄信竟跳下馬來,用盡平生之力亂扯,你在馬上用的是虛力,何不下馬來,在地下扯,竟像猢猻搖石柱,動也不動一動。雄信只漲那裡扯得脫?元慶笑道:“得一張青臉內泛出紅來,竟如醬色一般。元慶把?一放,說道:“去吧!”把雄信仰後跌去,跌了一臉的血,忙爬起來,跳上馬,飛跑入城來。

李密見了這形狀,又好笑,又好惱,便叫:“秦王兄,你去戰一陣看。”秦叔寶上馬出城,一看裴元慶,暗想:“小孩子為何如此厲害?不要管他,賞他一槍再說。”裴元慶看去,這秦瓊怎樣打扮:

頭戴黃金虎頭盔,身披鳳鳴穿山甲,腰束紫金八寶帶,外罩水火風林袍,足蹬虎皮太歲靴。掌中一條虎頭槍,身後兩根瓦面金裝家傳鐧。坐下良駒黃驃馬,日行千里傳佳話。

當下秦瓊就把槍刺來。元慶將錘當的一架,把一杆八十二斤的虎頭金槍,打是彎彎如蚯蚓一般。連叔寶的雙手都震開了,虎口流出血來。叔寶回馬便走,敗入城中。咬金大怒道:“何方小子,敢如此無禮!”提了七十八斤八卦宣花斧,放炮出城。眾將不放心,一同出來。看這程知節,怎樣打扮:

頭戴一頂鑌鐵盔,身披鐵葉黃花甲。

腰束一條獅蠻帶,外罩一件金鳳袍。

足蹬戰靴犀象紋,掌中八卦宣花斧。

坐下鐵腳棗騮駒,混世魔王程咬金。

當下咬金一馬上前,把斧砍下,元慶把錘一架,“叮噹”的一聲響亮,斧轉了口,震得咬金滿身麻了,雙手流血,大叫:“眾位兄弟,快來救駕!”眾將遂放開馬,齊聲吶喊,團團圍住。裴元慶見了,哈哈大笑,把錘往四下輕輕擺動,眾將那裡敢近他身?有幾個略攏得一攏,撞著錘鋒的,就跌倒了。眾將只得遠遠吶喊。魚贊大喜,吩咐收兵回寨。可笑秦瓊、單雄信、程咬金,一個是左天蓬大將軍,一個是青龍星官,一個是土福星官,如何是哪吒對手?這就是自討沒趣了。

不表裴元慶得勝,且說唐公李淵得旨,著他三個月要造一所晉陽宮殿,卻如何造得及?心中不悅,與三個兒子計議。此時唐公有四子,長子建成,次子世民,三子元吉,四子元霸。這李元霸年方十六歲,生得嘴尖縮腮,一頭黃毛束在中間,戴一頂烏金冠,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力大無窮。兩臂有五象雙龍不過之勇,捻鐵如泥,勝過漢時項羽。一餐鬥米,食肉十斤。使兩柄鐵錘,乃是擂鼓甕金錘,四百斤一個,兩錘共有八百斤,如缸大一般。坐一騎萬里雲,又名萬里煙雲照,日走一萬,夜走八千,力氣上不如羅士信,武藝上不如羅松,三個彼此相差不大,大隋都算第一條好漢。他卻與世民並大哥李建成說得來,對姊夫柴紹不願多講,見了元吉卻便要打。奴僕丫環們若一惱了他,只消把一個指頭略按下一按,便塌脫一塊皮。若有人不好,把手在頭上一下,便把頭都打下來。因此唐公惱他,用幾十根木頭做了柵子,關他在後花園內,每日三餐送與他吃。他氣悶起來,就把鐵錘拋起接著頑耍。他因父命拘任在內,故此不敢違逆,甘心受拘。

當下唐公與李建成、李世民商量此事,說道:“這旨意一定是歹人的奸計,造不成只說違旨,要殺;造成了就說私造王殿,也要殺。我想起來總是一個死,不如不造,大家落得快活。”分付擺酒廳堂,一門暢飲,老夫人在席上一看,不覺淚下。李淵道:“母親因何悲傷?”太夫人道:“只因一家兒要死,所以共飲。三個孫兒,一個孫婿都在面前,那個在後花園的,難道不是你養的兒子麼?到了今日,還不放他出來吃杯酒!”唐公道:“母親啊,孩兒只因他生事,所以拘禁在後花園。既母親垂念,待孩兒叫家將開了木柵,放他出來。”家將奉命,即到後花園開了木柵。李元霸即搖搖擺擺出來,來到廳上,先深深向祖母太夫人作揖,行了禮;朝著唐公叫聲父親,也是一揖;朝著竇氏夫人叫聲母親,也是一個揖,朝建成、姊姊、姊夫、世民四個揖,卻不理元吉,竟往世民肩下坐下,一連吃了幾杯酒,大叫:“小杯吃不來,拿過金斗來。”這太太平日最喜元霸,所以打一個金斗與他吃酒,當下大斗的酒,大塊的肉,吃個不了。唐公看了看,又好笑,又好惱,心中想道:“這畜生遲兩日也要做刀頭鬼,他卻哪裡知道?大呼小喊,只顧拿酒來。”世民卻看不過,叫聲:“兄弟,將就些罷,爹爹不快活在這裡。”元霸道:“哥哥,爹爹為什麼不快活?”世民道:“你還不知道麼?因陛下旨意下來要爹爹一百日內造一所晉陽宮殿,你想想,是什麼樣的宮殿,一百日內豈造得成的?爹爹因此明白,只是待死,故此叫你出來吃杯酒。”元霸道:“啊唷唷,啊唷唷!了不得。”叫聲:“爹爹不必心焦,那個狗皇帝到來,待我一錘,就撒開了。爹爹你做皇帝就是了。”唐公大喝一聲:“呔!小畜生,住口!”元霸道:“你不做,我會做的。”

正言之間,家將報進來道:“縣尉李淳風老爺要見。”唐公聞言,忙出外廳。李淳風早在廳上,施禮分賓主坐定。李淳風道:“聞聖上有旨下來,要千歲三個月內造一所晉陽宮,為何千歲不下造?”唐公聽說,長嘆一聲,叫聲:“賢尉,我想造是死,不造也是死,所以不造。”李淳風道:“千歲不妨,臣算就陰陽,大事無妨,只等府尹袁天罡一來,臣二人自有計議造成此殿。”

忽報袁天罡老爺到了。唐公與淳風一同接進,見禮已畢,袁天罡道:“所言晉陽宮殿,臣特來與千歲爺說知,今日與李淳風同去城東,已買下了一塊二里路的大地,只消今日一夜,明朝千歲來看晉陽宮殿便了。”唐公十分驚異。二人辭去。到晚,二人到空地,披髮仗劍,踏天罡,步鬥樞,到了六丁六甲,天神天將,豎柱上梁,搬木運石,來到天明,數十進晉陽宮殿早已完成。唐公到來一看,把舌頭伸了出來,縮不進去,忙謝二人,按下不表。

話表裴元慶圍住瓦崗,裡面就不出來接戰,十分焦躁。魚讚道:“這定是徐茂公的詭計,想教我們撤兵。”元慶道:“元帥,不如我今夜殺進去,平了瓦崗寨。”魚讚道:“萬萬不可,若是他設下埋伏,你就完了。”元慶聞言,知道是魚贊好意,也就不說話了。

再表李密見隋軍不撤,遂道:“既然隋軍不肯撤退,只能冒險從任城調來橫勇無敵大將軍落士信了。”便差人去找羅士信。話表這羅士信,身高一丈三尺,腰大十圍,面如金剛,虎背熊腰,雙臂有將近三龍的力氣,十個烏獲也不能比。手裡一條鑌鐵霸王槍,長有二丈七尺,重五百二十斤,力氣比李元霸還大,只是武藝不精,槍法一般。當下差官說了前事,士信大怒道:“秦叔寶是俺哥哥,這個裴元慶敢打俺哥哥,定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披掛上馬,結束停當,你看他:

頭戴虎面太歲紫金盔,身披虎頭黃金連環鑌鐵甲,外罩避風袍,腰束獅蠻帶,足蹬虎王成山靴。緊一緊鑌鐵霸王槍,坐下一丈高萬里斷風蒙古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