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門有車馬賓,金鞍曜朱輪。謂從丹霄落,乃是故鄉親。

呼兒掃中堂,坐客論悲辛。對酒兩不飲,停觴淚盈巾。

嘆我萬里遊,飄飄三十春。空談帝王略,紫綬不掛身。

雄劍藏玉匣,陰符生素塵。廓落無所合,流離湘水濱。

借問宗黨間,多為泉下人。生苦百戰役,死託萬鬼鄰。

北風揚胡沙,埋翳周與秦。大運且如此,蒼穹寧匪仁。

惻愴竟何道,存亡任大鈞。

上回說到真人傳成都、子龍絕世武功,二人習城,帶了白屠,下山破敵。朝廷見了三人,心中大喜,又聞白屠乃將門之後,心中愈喜。白屠道:“大敵當前,事不宜遲,請陛下下旨,允小人點兵破敵。”朝廷道:“這有何難,朕的虎符劍印都交與卿家。”白屠見了大喜,忙叩首謝恩,接過虎符劍印,坐於校場之上。雄姿英發,英氣逼人,果有白起風範。

當下白屠抽出一支令箭,高聲叫道:“靠山王楊林、雙槍將丁延平何在?”二人出列道:“有!”“令你二人引軍一萬,勿要攻下生門,不得有誤!”“得令!”

又抽出一支令箭,叫道“‘賽關爺’魏文通、‘四寶將’尚師徒、‘八馬將’新文禮何在?”“末將在!”“令你三人領軍一萬,攻開啟門,不得有誤!”“得令!”又取出一支令箭,謂史萬歲道:“史元戎,景門不好對付,須得將軍走一遭了。”史爺笑道:“將軍放心,交於老夫便了。”接了令箭,立在一邊。

又取出一支令箭,叫道:“昌平王邱瑞、忠孝王伍建章何在?”“在此!”“今日天象屬火,你二人從兌位殺入陣中,九宮八卦陣便破了。”“得令!”接過令箭,也立在一邊。又道:“大都督魚俱羅何在?”魚公出列道:“老夫在此!”白屠道:“這北斗七星陣,是一個劍陣,老將軍深諳劍法,此陣交於你了。”魚公道:“此易事耳。”上前接過令箭。

又謂子龍道:“項將軍,這十面埋伏陣便交於你了。記住,衝入陣內,不要管身後之事,只管往裡衝,此陣陣腳一亂,不攻自破。”子龍笑道:“原來如此,今日也好替先人報仇。”又謂成都道:“宇文將軍,這銅旗陣便勞你與我走一遭了。”成都道:“兄弟放心,都在我身上。”當下分撥已定,各自出校場準備。

話表楊林、丁延平二人當先引兵,攻入生門。那隋兵上次打了敗仗,怒火多日壓積於心,今日攻陣,正好發洩。當下隋兵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海,逢人便砍,見馬即殺。可憐那一眾番兵,一個個:

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如漏之魚。

生門主將李金門,乃漢室李陵後人,聞外頭有變,提槍上馬出戰,正撞見靠山王,厲聲喝道:“老漢何人?”楊林道:“孤家乃靠山王楊林是也。番兒,你又是誰?”金門道:“我乃漢朝李陵之後,突厥國金吾大將李金門是也。”楊林笑道:“你家祖上就是反國逆賊,不要走,吃我一棒!”金門大怒,舉槍劈手相還,細看時:

囚龍棒,朱纓槍,二人陣前顯剛強。分心劈臉刺,著臂照頭傷。這個橫丟陰棍手,那個直拈急三槍。白虎爬山來探爪,黃龍臥道轉身忙。這場沙場相爭處,各為其主心不良。

當下二人槍刺棒打,鬥了六十合,李金門卻是心慌,顧不得楊林,回馬便走。楊林見了,率眾衝殺,拿下生門。

再說文通三人,領兵攻開啟門。守將杜充見了,冷笑道:“兒郎們,一會子蠻子來了,你們不要多管,亂箭齊下,送他們上西天罷!”眾番聞言,拈弓搭箭,齊齊望隋兵射來,殺傷無數。文禮道:“擒賊先擒王,看我來收拾他!”帶住鐵方槊,取弓在手,“嗖”得一箭射去,正中杜充咽喉,嗚呼死了。眾番見主將已死,陣腳大亂。文通笑道:“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弟兄們,給我殺,一個不留!”隋兵得令,上前把刀亂砍,可憐那些番兵,屍橫遍野,血染成河。三人自拿了開門,不表。

卻說子龍,他領命攻打十面埋伏陣,見陣內妖氣瀰漫,心中忖道:“想我先人勇冠天下,強我十倍,若非妖法,怎會戰敗?且心了。”催開烏騅馬,緊一緊火龍槍,率軍衝入陣內。這十面埋伏陣守陣大將乃突厥上將安達爾,其人身長九尺,面如黑炭,目似銅鈴,頷下一部虎鬚,善使一口大綽刀,勇冠三軍。當下見子龍入陣,冷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蠻子,今日是你死期了。”教把陣中七處殺機齊齊開啟。哪七處?金湯、火箭、暗弩、陷坑、標槍、毒鏢、鐵蒺藜。可憐那些個隋兵,中火箭的,浴火焚身;中毒鏢的、毒發身亡;落入陷坑裡的,插在鐵槍上,屍上無數窟窿。幸天上自有項羽英靈庇佑,故子龍無事。當下子龍見了這樣光景,大怒道:“哎呀!你們這些狗番,殺我兄弟,爺爺安可放你。”乃憑著勇氣,望將臺衝去,逢人一槍,挑於馬下。番兵之內,哪個是子龍敵手?被他一條槍,挑死無數。安達爾見了大怒,拍馬搖刀,直取子龍。子龍道:“狗番,你就是這十面埋伏陣的主將麼?”對道:“正是你安達爾爺爺!”子龍道:“狗番無禮,吃我一槍!”照面一槍挑來,安達爾把刀一抬,正撞在槍上,震得虎口發麻,回馬便走。子龍道:“狗番,人云‘窮寇莫追’,恐你有詐,饒你去罷!”不理安達爾,拿下十面埋伏陣,徑往陣心衝去。

且說那史萬歲,他奉命攻打景門,正撞上主將花苞樹,厲聲喝道:“來將何人!”番將道:“你只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管魔家是誰?”舉刀劈面便砍。史爺大怒,把斧一抬,正撞在刀口上,震得番將雙手流血,回馬便走。史爺道:“哪裡走!”趕上一斧,砍為兩段,就勢拿下景門。生、開、景三門一破,這八門金鎖陣如同虛設,不攻自亂了。兩邊五太子塞熵,先鋒大將帖雷天銘領兵衝殺過來,配合五門軍馬,攻殺隋軍。文禮笑道:“來得正好,吃爺爺一槊!”催開坐下“金睛駱駝”,二百斤鐵方槊一舉,照五太子面門打來。太子笑道:“這蠻子不識趣!”把刀一掃,正打在槊上,震得文禮連人並馬到退一步,驚的魂不在身。太子道:“新文禮,你只在中原有名,到我突厥也是草包,換宇文成都來罷!”文通聞言大怒,謂師徒道:“我兄弟三人齊上,難道還勝不得他?”師徒道:“兄長之言有理,文禮兄,我們一起上罷!”文禮喜道:“妙啊!太子,你今番死也!”當下三人各執兵器,圍住太子廝殺。塞熵大怒,緊一緊捲雲刀,接住廝殺。果然好殺:

四般體相四般兵,四樣形骸四樣情。這一口青龍刀,千般解數;那一條提爐槍,百樣崢嶸。文禮鐵槊兇更狠,太子龍刀俊又能。魏文通大刀非凡,有心砍死;太子云刀快狠,舉手無情。這三個護國神勇無敵將,那一個欺心誑上突厥賊。起初猶可,往後彌兇。一時間天昏地暗,吼吼叫叫只聞聲。

他四個鬥罷多時,終究擋不住太子,各自回馬便走。史萬歲見了,冷笑一聲,拍馬搖斧,直取太子。太子怒道:“老匹夫,你來受死麼?”照面一刀挑來,被史爺把斧一擋,“啷噹”一聲,震得太子雙手流血,回馬便走。史爺道:“哪裡走?”趕上來,一把扯住,擲在地上,按住兩腳,分為兩片。鐵雷見死了太子,心中無名怒火高燒三千丈,舉起獨腳銅人,當頭就是一招。史爺大驚,把斧一擋,震得虎口發麻。鐵雷讚道:“好利害的蠻子,怎樣能接魔家一招?再來過。”又是一下砸來,如泰山壓頂般,利害不過。史爺大驚,高叫道:“我命休矣!”舉斧一架,“啷噹”一聲,震得膀酥筋麻、眼冒金星。鐵雷看出破綻,大叫一聲,一招打在史爺面上,身首分離。靠山王見史爺陣亡,悲憤交加,舍著性命,催馬舞棒,直取鐵雷。鐵雷笑道:“往昔元帥與你交手,不曾取你老命,魔家今日也不殺你。”舉起獨腳銅人,劈頭打來。老大王大驚,急把一對囚龍棒往上一磕。“叮噹”一聲,震得楊林雙手流血,幸文通三人護住,往南便走。

再說成都,他本與白屠攻打銅旗陣,路上撞見楊林四人:一個個盔歪甲斜,垂頭喪氣。成都道:“王爺,怎麼這樣光景?”楊林道:“那突厥的左先鋒叫什麼鐵雷天銘的,勇冠三軍。史將軍已然陣亡,老夫亦勝不得他,敗陣走了。”白屠道:“既如此,我與宇文將軍走一遭。”當下二人調轉馬頭,徑往鐵雷處殺來。鐵木爾見了,謂鐵雷道:“先鋒爺爺,宇文蠻子來了。”鐵雷喜道:“久聞這蠻子厲害,今日正好試他武藝。”催開坐騎,衝出陣去。白屠見了,嘻嘻笑道:“好個醜漢,恐怕有些手段,不要走,吃我一槍!”劈面一槍刺來。鐵雷急忙架住,厲聲喝道:“呔!你是何人?”白屠道:“本座方才投入隋主帳下,不曾得個一官半職,你只知道爺爺叫白屠便了!”鐵雷道:“你這蠻子,身無一官半職,卻來陣前出醜,叫你知道魔家的傢伙!”攔開槍,劈頭一下打來,白屠急把槍架住。“砰”得一聲大響,震得二人的戰馬各自退了三四步。鐵雷喜道:“好利害的蠻子,敢再接魔家一招麼?”白屠道:“我還怕你不成?你且放馬過來罷!”鐵雷道:“你這使槍的,自恃本事高強,不知魔家這兵器笨重的,也有章法。”白屠道:“休說大話,有章法時,來來來,我與你拼個死活!”好戰,但見:

封狼居胥漢家魂,槍名梅花萬世高。誇稱手段北狄惱,獨腳銅人本事豪。深林爭持還可近,人前賭鬥怎相饒!殺得滿天雲氣重,遍野霧飄巉。那一個幾番立意奪大寶,這一個廣施武藝保隋朝。

那鐵雷與白屠鬥經二十餘合,不分輸贏。成都見了,催開混天駒,手舉鎦金鏜,協助廝殺。鐵雷見事不好,不敢交鋒,回馬便走。鐵木爾見了,心中大驚,正要走,被白屠趕上,一槍刺死。隋兵見了天寶將軍,士氣大振,一鼓作氣,衝散番陣,直往銅旗陣殺來。

再說魚公,他奉命攻打七星陣,正撞見守陣大將莫獅傑,也不問姓名,舉刀就砍。莫獅傑大怒,舉槊劈頭便挑。兩馬相交,只一合,莫獅傑氣力不加,回馬便走。番兵見主帥不敵,哪個有心再戰?四下散去,走得乾乾淨淨。魚公也不管他,徑來與主力會和。

當下幾路人馬兵合一處,清點兵士,尚有萬餘。白屠道:“長蛇陣勝在首尾相顧,要破此陣,須兵分兩路,牽制首尾,從中央衝散,此陣即破。”當下令邱瑞、伍建章、丁延平領兵四千攻打蛇首;魚俱羅領兵五千攻打蛇尾;自己與成都攻打中央。眾人得令,揮軍掩殺。那番兵見外陣已破,隋兵勇猛,心神大亂,各要性命,四散逃生,自相踐踏,死傷無數。天輪見了,心中大怒,拍馬搖斧,衝入隋軍陣中,往來衝殺,無人可敵。成都見他逞兇,催開混天駒,劈面一鏜打來。天輪大驚,把斧一架,“啷噹”一聲,震得手麻,料敵不過,回馬便走。兀顏將軍見了,心中忖道:“左將軍武藝不在俺之下,對上宇文成都,一招就敗了,恐怕勝不得他,快報與父親知道。”急上了將臺,報知兀顏副帥。副元帥聞言,驚得魂飛魄散,半晌無言。賀統軍笑道:“元帥不必煩惱,看將去收拾這些牛鬼蛇神。”副元帥道:“兄弟,這一班人一個比一個厲害,你怎麼勝得?莫去送命,快與本帥回大帳罷!”賀統軍道:“元帥哪裡話!還未到最後,怎麼知道鹿死誰手?”不理兀顏副帥之言,上馬提矛,背上湛盧劍,闖出陣去。

卻說成都眾人在北兵陣中衝殺,忽聞身後殺聲大噪,機放眼看去,正是賀統軍。賀統軍見是使鳳翅鎦金钂的,料是成都,厲聲喝道:“蠻子,你就是宇文成都麼?”成都道:“正是本將!”賀統軍笑道:“果然你麼?吃魔家一矛!”劈面一矛刺來,被成都起手一鏜,打在一邊,再復一鏜,結果性命。可憐賀統軍做了半世番官,如今只作南柯一夢,那口湛盧劍,亦為成都所得。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