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一字一句。

從衣食起居,再到日後出門行事,每一句叮囑歷歷在目,爺爺唸叨了千百遍的事情,如今又化為了書信。

他此時的筆跡如同幼時教我寫毛筆字時一樣,凜冽工整,只是此時他的筆觸之中多了一些猶豫,有幾處信紙被墨水暈開。

尤其是在叮囑我一定要按時吃飯之後,後面的信他寫得頗為猶豫,幾乎是一句一頓。”

“……我最近愈發感覺身體無力,怕是時候快到了。

不知你是否還記得,若干年前,爺爺做了不該做的買賣,把你也扯進了因果輪迴,還叫你身上失了陽氣。

當時的事情我一直後悔到現在。直到前些日子你願意接手咱們這行當,我開心,你好歹能有些自保的能力,又難過,你終歸得吃這碗飯。

你千萬要小心。千萬要小心!當年的因,如今已經結成了果。

她就要來找你了。你可以相信你七叔,他是個有本事的。

日後行事一切以自己的安全為重,切記,切記!”

最後的署名一如寄往龍飛鳳舞,只是這回稍有不同,但爺爺甚至頗為正式,取出了自己的私章,為這封信蓋上。

我看完整封信,心中除去難掩的離別之傷,還多了一絲莫名憤懣。

當年那件事我自然不可能忘記。

事到如今,我做噩夢的時候,偶爾還會記起那女屍當時的慘狀。

她怨氣重是應該的。

只是我不懂。

冤有頭,債有主。那日之後,她已經將欺侮她的惡人趕盡殺絕。

可爺爺只是想度她去輪迴,叫她放下,而且她當時明明就已經答應了,為何還要讓爺爺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當時,我不過一個年少小兒,自然不知道要如何與她打交道,可是時至今日,我自詡還算適合這行當。

我心中竟然萌生一個詭異的想法。

我想與這女屍再見一面,向她問個清楚也好,討個說法也罷,爺爺如此憔悴,定然有她的原因在裡頭,我不能忍,也不該忍。

旁邊的七叔或許是瞧見我臉上的神色不對,咳嗽了兩聲。

“元一,你把你爺爺的信看完了?上頭說了些什麼?能否和我講講?”

我此時才發現,自己心頭的念想多少有些狂妄,連忙垂眸,將信件再次好好疊起,放到了貼身的衣服口袋裡。

“爺爺叫我照顧好自己,說他已經和你叮囑過之後的事情,讓我一定要相信你。”

七叔聞言呵呵笑了兩聲,頗為爽朗。

“老爺子真是一如既往的抬舉我,我身上這點本事,哪值得你託付。不過你倒確實可以放心,既然是老爺子交代的,哪怕是遇到要死的事兒,我也得擋在你前頭,不能叫你一個小輩受了委屈。”

他說這話的時候滿臉的笑意。

從小到大沒多少人對我好,這會兒卻得到了如此承諾,我一時居然有點不知所措。

只能連連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