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理由就是想吃火鍋

許大叔跟著阿羽上了樓，一路上正在排列組合一串為什麼：為什麼會有妖這麼輕鬆的就解決掉了獵修？為什麼會有妖這麼輕鬆的就把他提了起來？為什麼會有妖不需要靈氣還能釋放幻術？為什麼他們不要自己的妖丹？為什麼他們要救自己？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我感受不到他們的惡意？

阿羽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現在滿臉都寫著為什麼。為了讓大叔稍微放鬆一些，他隨口找了個話題開啟聊天模式：“沒想到大叔你的名字起得挺文雅啊。”

“這，這個名字是亡妻改的，我原來叫大壯。”許大叔雖然一直混在人群裡，但他交過保護費，知道同類之間相處的樣子，他們這樣對自己，真的很不正常。於是腦子裡又把阿羽問這種問題的幾十種可能想了一遍，戰戰兢兢的回答完就閉嘴了，顯然他不太想說話。

第一次尬聊，失敗。

阿羽能理解這種混亂和懷疑的心理，畢竟他們也不是什麼避難所，正常情況下也不會去救不認識的妖。換成是他遇到這種情況，估計現在已經在嘗試逃跑了。他哈欠連天的開啟客房的門，從衣櫃裡取被褥鋪床開始收拾起來。

許大叔看著這一幕，震驚的站在一旁，他大概是快死了。

在妖的生存法則裡，獨善其身才是王道，越是修行時間長的妖越不願意與其他人有什麼糾葛。三界混戰後，因為資源匱乏，妖也會汲取他人妖丹保全自己。於是有人想請求那些有能力的妖保護便會投其所好，主動獻上妖丹。畢竟不付出極大的代價，誰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來幫你呢？

而越是有能力的妖，就越容易獲得資源，自然修行起來就越順利，其背後往往還會有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訊息、資源渠道更多，更容易活下去，身份自然也更加尊貴。

像這樣幾個身份尊貴的大人物吃力不討好的免費救他這麼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並且還親自給他鋪床的情況，在正常妖的思維裡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事情。許大叔是個正常妖，他也沒有因此就覺得自己已經升級成為了本篇小說的主角，享受了不得了的主角光環加成，他左思右想也找不出他們救自己的真實理由，難道還真的是在意一句醉酒後的承諾嗎？

“前、前輩，你們究竟為何要救我？”求求你們說點真話吧，我真的想不陰白啊！大叔在心裡高喊著，他決定豁出去了，只求一個痛快。

阿羽沒有立刻回答，待停下手裡的動作，從兜裡掏出煙盒來，“來一根？”

大叔接過煙，老老實實跟著阿羽去了客房外的露臺。

“呼……”阿羽噴出一股煙，盯著天邊的一顆星，似乎在開玩笑：“我們之中出了個智障，她想吃火鍋。就是這樣。”

“？？？？”大叔臉上的問號清晰可見，這算是個什麼理由啊？要吃我就吃吧！雖然我真的不知道還沒有千年的妖丹能給你們提供什麼加成！萬一我比較特殊呢！您吃吧！求求您了！

當然，大叔也只敢在心裡喊喊。

見大叔不搭話，阿羽自顧的說起來：“那我換句話跟你說。在這個世上辛辛苦苦活了那麼久，能吃到稱心如意的美食，對我們來說是值得用這點冒險來換的。美食不光慰藉著肚子，也充實著靈魂。”

阿羽直白的表達了“吃貨”的態度，“我知道這對你來說難以置信。但活著是很辛苦的事情，而在辛苦之中找到幸福，便是支撐我們繼續努力生存下去動力。”

他看了眼一臉茫然的大叔，在心裡嘆了口氣，也不是每個妖都會有這種想法，就算能聽懂，也不會理解的，“算了，你就當閒的發慌、愛管閒事的老妖半夜想出來活動下手腳好了。反正我們也只是救你一時，並不會一直護著你。”

許大叔若有所思的點著頭，所以，他們真的只是為了救我而救我……天哪，我一直都在想什麼？居然這麼去揣測恩人！對了，這次來追殺我的是獵修！他們的追蹤手段層出不窮，一定會查到這裡，恩人會有麻煩的！

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他叔狠狠吸了一口煙。他看著散落著寥寥幾顆星的天空，因為做了這個決定而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起來。他有一種不吐不快的衝動，他想說話，想講述自己的故事，哪怕這樣做會給自己帶來危險，但他只是想有人能知道這個故事，記得有一個叫許思淼的妖。

“從我剛化形起，我就一直遵照著我族先輩的告誡遠離城市和人類，儘可能的躲藏在深山裡。直到400歲時因為一場山洪爆發，讓我遇到了我妻子淼淼。我與她在一起生活了40年。這段短暫時光裡，她教我如何去融入這個社會，教我如何去欣賞這些短命的種族。她故去之後，我才陰白為何先輩們告誡我遠離人類，因為一旦別離，給妖剩下的就是漫長的等待。

“在那之後，幾百年來我輾轉了很多地方，也有很多次想自我了結這種近乎無止境的煎熬。但漸漸的我發現，我在每個不同的人身上找到了她的影子。於是我慢慢喜歡上了人類，我選擇了待在城裡，開了這家火鍋店。說起來，火鍋的做法還是她教我的呢……啊，扯遠了……年紀大了，說話就愛絮叨……”

“喂喂，大叔，”阿羽依舊保持著眺望遠方的姿勢，有氣無力的打斷了大叔的話：“你猝不及防的給我撒狗糧就算了，在我面前自稱年級大了就過分了啊……”雖然是我自找的……阿羽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

許大叔一臉賠笑就差點頭哈腰：“前輩這樣說，的確是我不對，但是這是前輩外形太年輕了，我一時間就容易把你當年輕人……”

“……”阿羽心情複雜，嘴角抽了一下，“不說那個了，說說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今天是我店裡的休息日，所以晚上關店關得稍微早了些。我凌晨1點左右回到家，還沒來得及進門，就感應到我領居家有畸靈的空間波動。我本來不想管的，可是那家人平時對我很熱情，兩個女兒也挺可愛的，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去了……沒想到就這樣中了修士的圈套。”

許大叔不知是可憐自己還是憤慨修士冷血，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原以為我不怕死，早就做好準備去找淼淼了，甚至隨時可以跟修士們決一死戰的。可是當我遇到那個修士的時候，我立刻就開始逃跑……也是，如果我一開始就抱著必死的決心，也不會跑到這裡來試圖尋找幫助……”說著說著，大叔憨直的臉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阿羽這次並沒有打斷大叔的自我剖析，只是默默的點上了第二根菸，順手又給大叔點了一根。

“我雖然是個妖，但是個正直的好妖，”大叔露出一絲懷念和釋然，彷彿又聽到那個叫淼淼的姑娘清脆的笑聲，他堅定的說道：“前輩放心，我陰天會去想辦法引開他們，絕不給你們添麻煩！”

“咳……咳咳咳……”阿羽被這大叔突如其來的耿直驚得一口煙沒吸上來，差點嗆死自己。許大叔也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幫他拍著背，半晌，阿羽才緩過勁來：“你在想什麼呢……我們救了你，你還去送人頭？”

“別小看洛雲煌，雖然她不愛動腦子，但是在某些地方有驚人的直覺，”阿羽滅掉了手裡的剩下的半支菸，“她覺得要幫你，必然是有意義的，現在看不出來有什麼意義，但也許未來會有，哪怕只是為了陰天能吃頓火鍋。更何況你去做誘餌，一旦被他們抓住了，恐怕更容易暴露我們。所以就不用你為我們操心了。”

你操心也沒有用……

阿羽撓著已經很亂的頭髮開始往門外走去，“大叔啊，反正這裡也不能待了，我是你的話呢，就乾脆趁這個機會想想接下來的去處吧。”

許大叔還在愣神中，門外響起了阿羽最後一句話：“在還沒做出一種極致的美食之前，大叔你可千萬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