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靜霄這幾日在百戰郡看得怒火中燒,再想到要是煙瓏郡也是如此,那這北疆是真的危險了,還沒開戰顯不出來,萬一大戰起,這邊出現譁變,那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老底兒都丟了,所以這兩個郡必須趁著這次北巡要撥亂反正,再趁勢殺殺那些“土皇帝”們的威風,將軍政大權順勢收回中央管轄。

“韓師,你帶我等三人去往煙瓏郡吧,去那裡看看我們就回返。”吳靜霄對著韓光蜀說道。

隨機三人被帶著騰雲駕霧御風趕往了煙瓏郡,此郡位於雪山腳下,生存環境惡劣,因此人數也少,大多聚集於水草豐茂的幾處城池,地廣人稀。這邊的民風比較淳樸,邊軍大多也出自這裡,相比於隔壁的百戰郡,這邊更能稱之為百戰老卒之鄉。

吳靜霄走在冰雪覆蓋的道路上,看著兩旁房屋裡的炊煙裊裊,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邊的郡守大人兢兢業業,沒有什麼作惡多端之輩橫行,又因為地處苦寒之地,王孫貴族不願意來此定居,因此也少了紈絝子弟為禍一方。

煙瓏郡並不是常年籠罩煙霧而得名,根本原因是大半個郡的地方常年冰雪覆蓋,只有有限的幾個月風輕日暖,其餘的天氣都是風雪交加,刮起來的浮雪漫天飛舞,如入迷霧,遠看好似濃煙滾滾,所以有了“煙”字。至於“瓏”字,這裡出產名貴的龍紋玉,礦脈深埋於千萬年累積的冰雪之下,產量稀少,再加上天生紋路類似游龍,所以合併稱之為“煙瓏”,此地民眾雖苦卻不怨,每年這裡的政評都是上,來這裡的大多都是那些官場不如意卻有真才實學之人,也就是非高門子弟,沒有背景,只能發配來這裡受苦。

煙瓏郡每一任官員大部分鞠躬盡瘁,在任上死亡的郡守就有三位,都是在外調查民情出現意外,事後查證也確實是意外。吳靜霄對這裡有著一種執拗的喜愛,每一任各級官員任期完畢,他都會調到京城委以重任,每一位都不負眾望。

“煙瓏苦寒處,清官明吏地”這一膾炙人口的名言在大靕廣為流傳,歷史上很多名留青史的官員都在這裡任職過,導致有一些豪門大族子弟也想來此“鍍金”,可惜沒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到任期完滿,這又為那十個字更添分量。

“玄華,這裡是一個好地方啊,也是一個偉大的地方,家家戶戶不懼生死,送自己親人、兒郎趕赴戰場,戰死者眾。可惜至今無土生土長高官在朝,朕也只能勉強照顧一二,畢竟天下子民親疏不可太過明顯,朕一直期待能出一位能臣悍將。”吳靜霄語氣索然,滿是遺憾。

“不應該啊,陛下,這裡的人那麼多都去參軍,怎麼會沒有大將軍呢?”焦研易不解地問道。

“這裡的邊軍大多都是斥候,軍中真正的精銳,可是斥候意味著最接近死亡,兩軍交戰先死斥候,不是玩笑話啊。另外,僥倖活下來的大多都被拉攏進了那些門閥之中,之後再難以出頭,這是一種悲哀,可惜朕卻無力改變。”吳靜霄為焦研易解釋道。

“那就打破這個規則吧,爹,戰事開始之後兒子會和焦兄來參軍,斥候,怎麼樣?焦兄,敢不敢走一遭?”吳玄華語帶激動之意,對著焦研易激將道。他來邊境這次看著百姓舉手投足對邊軍的尊重,頭腦發熱,在看到焦研易的點頭之後豪氣頓生。

“玄華,你註定不會坐那張椅子,因此朝堂裡的事情我之前沒有跟你說過,可是現在學宮的密信讓你不得不開始介入了。大靕朝堂之上可不是其樂融融,就拿你自己的例子來說,朕讓你入祖廟都阻礙重重,別說政令通行。朝堂之上大致可以分為幾個山頭,一是以左相公良文睿為首的民間派,這一派系裡的官員大多市儈,追名逐利,但是個個都是能臣幹吏,朕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二是那幫豪門大族子弟出身的官員,他們把持各個衙門重要的職位,雖然不是主官,可勢力很大,有時候實力還在左相派之上;三是武將,本朝武將極其團結,歷來都是,尤其是你外公那代老人,更加抱團,可惜的是沒有言路,雖然嗓門大卻無實際作用;最後一派就是那些“散兵遊勇”了,一些是中立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些是真正的文臣,他們專注治學,為本朝編纂文章和年曆,不問政事。你看看,這幾派天天在朝堂之上為了自身的利益吵來吵去,經常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能吵個把月,唯一讓朕欣慰的是碰上災荒、兵禍等要緊事,無人拖後腿。可在平常可以,一旦兩國交戰,有一點問題就將萬劫不復,朕很憂慮。”吳靜霄對吳玄華說了不少,語氣之中滿是對未來大戰的擔憂。

“您其實不必那麼悲觀,咱們大靕的官員們終歸大多還是心向本朝,就算之後開戰,誰能獨善其身。大靕在,他們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大靕敗了,他們怎麼保證自己的利益,靠賣國求榮?他們那些眼睫毛都是空的老傢伙們會信?敢信?您這會兒放寬心吧,沒到那個地步,只要大靕這邊不出紕漏,就不會有事情,況且實在不行我把學宮裡老怪喊過來坐鎮不就行了,確保京城安穩綽綽有餘。至於有些老鼠尾巴快藏不住了吧?黑鴉和攬雀房那邊應該早有眉目了。”吳玄華寬慰吳靜霄道,就算當年那些人再回來這次也不怕了,他們儘可以來試試殺自己,自己師姑和師伯是吃乾飯的?自己私下裡可是瞭解過了,師姑林洛薇那在上古也是猛地一塌糊塗,別說現在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吳兄,我們還是應該未雨綢繆,陛下的話很有道理,一旦戰事開啟我們必須保證整個大靕融為一體,那麼提前就得將一些隱患拔除。你看這邊的軍隊中都有問題,說明朝堂之上的水下問題更大,還是得先清洗一次,有些人不見見血是不會怕的。”焦研易語氣之中帶著些腥味兒,村落的事情他是真的恨極,迫切地想要參與到修改律法中去,古道熱腸不外如是。這也就是吳玄華和吳靜霄父子,換了其他國君可沒這麼好說話,更不會任由一個外人指責一國根本的律法問題。

“嗯,研易,朕准許你到時候監督律法重訂之事,回去之後就開始招募屬官,清理朝堂同步進行,玄華你回去見見司徒,你們二人合作。由你協調學宮的援助,這次一定會浮出不少大魚,學宮需要給我們支援才行。”吳靜霄趁熱打鐵,你們這兩個小子自己上套就別怪自己了,小焦這熱忱可不能辜負了,學識淵博不敢說,比自己兒子強那是肯定的。至於自己兒子嘛,心思多那就去跟司徒多學學吧,省得以後入了修行界吃虧。

焦研易聞言很是高興,趕緊朝吳靜霄行了一禮,嘴上說著從來沒有說過的馬屁。吳玄華見此情景心裡一聲嘆息,焦兄啊,你上了賊船還不自知呢,這回去有你受的,朝堂上那幫老狐狸就夠你喝一壺的。既然咱倆互相拉對方下水,那就精誠合作,自己這邊開始整頓朝堂,策應焦兄你制定新律法,齊頭並進吧,好不容易想偷偷懶,這下子又泡湯了。

接下來,韓光蜀帶他們回到了百戰郡郡城,找了一家客棧分開入住,改頭換面之後開始暗中調查。田明治遵從自己老師的吩咐,在郡城裡實行計劃,將販夫走卒都趕走換上自己的人,可是遇到了很大的阻礙,這邊的功勳武將們實在不少,家裡的紈絝子弟一家就是隻出一個他也受不了,最後只能不了了之。當然,這些事情他沒有上報給戴俊文,生怕那狠毒的老師暗中把自己賣了,只能硬著頭皮將能換的地方都換了一個遍,這郡城嘛,愛咋咋地吧,就算事發自己頂多丟官回家,他們的事情跟自己關係不大。

田明治心裡想著自己當上這個郡守不過三年,這三年來日子過得很苦,都怪自己這要面子的毛病,害得他不斷的在補自己老師的虧空,別說貪汙了,自己都填進去不少自己的俸祿了,這官當得真的是心酸不已。至於政務上嘛,沒有什麼太好的評論,只能是平庸,自己不敢得罪權貴,日子過得不好不壞,得過且過。在地方上沒有什麼威望,碰到紈絝子弟違法亂紀,自己也只能好言相勸,勸不動那些跋扈的公子少爺們,就去勸受了氣的苦主,大多都是賠錢了事,這怨氣就越積越大,再加上前任的盤剝,民間的怨恨之意就像一個油桶,一點就炸。

心裡想著這些,嘴上自言自語說道:“只要把賬做平了,明面上沒有過錯就好,等到任期一過,就沒事了。不行,得把那個不識好歹的傢伙趕緊弄死,不然自己就危險了,千萬不能讓那位見到那傢伙。”

重新坐回椅子,開口喊人進來,小聲說道:“大成,那件事情你今晚就去辦了,千萬別留下馬腳,做成上吊自殺就行,知道了嗎?”

“小都明白,您放心吧,敢跟咱家老爺作對,絕對不讓他活過今晚。”田大成領命出去之後直奔大牢,要將那個不識好歹的曹都尉,咱家老爺看得起你提拔你,你倒好還收集偽證要彈劾老爺,真真是不要命了。途經熟食鋪子,買了二兩豬頭肉,沽了一壺酒,一併帶上讓那傢伙當個飽死鬼吧,我田大爺心腸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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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巡的隊伍在數日之前就加快速度,應該是得到了皇帝的密令,這天來到了東海郡一座城池邊上稍事休息。東海郡地勢平坦,視野開闊,良田萬頃,是個魚米之鄉,這一處地方依林傍水,景色優美,可是戴俊文完全沒有心思欣賞,整個人這幾天好似得了大病,瘦了一大圈兒。臉上眼窩深陷,明顯好幾日沒睡好,精神萎靡不振,招了招手示意心腹過來,問道:“那邊有訊息沒有?有他的確切行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