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夜繼續一點一點壓縮著，空氣充滿了莫名的窒息感，萬籟俱寂，群星均已消失不見，御子柴將車停在離倉庫還有5分鐘車程的拐角處，他按下車窗看著天上黑霧，嘴角依舊掛著那似有似無的笑意。

來到倉庫，他負手閒立庭中，抬眼望去，巨大的黑色罩子從天而降，試圖將整座倉庫牢牢罩住，周圍環境出現了重影，變得恍惚而搖擺不定，濃厚而潮溼的霧氣似要將他吞沒。

整個宇宙彷彿只剩下他一人。

隱約中，只見一個黑色人影張開四肢成“大”字形漂浮在半空，周身發散出如同蛛網般的黑線，密密麻麻粘連著倉庫四周，而御子柴正是它網中的獵物。

黑影盯著御子柴二話不說，張開嘴，一股腐臭氣味的黑水裹挾著寒風，化為漫天利刺直刺向庭中人，御子柴氣定神閒，腳下不動彈，右手輕輕揮動，竟憑空出現一面白色符紙築成的牆，把利刺擋在身前。

見一擊不中，黑影也不驚訝，它身上黑色的霧氣開始消退，如同細胞分裂般變出另一個黑影，原來的黑影繼續維持著蛛網黑線，另一個黑影則如離弦之箭射向御子柴，快到他身前時突然折向右側的草叢中。

御子柴見狀，趕忙抽身衝向一樓辦公室，只有田中站在走廊，他整個人被昏暗的燈光包裹著，身體僵直，貼著牆，腦袋像打樁機般重重敲在牆上的凸起處，鮮血沿著臉頰滴到地板，但他還是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似的繼續撞擊著，似乎想把某個東西從腦子裡趕出去。

咚、咚、咚的敲擊聲迴盪在空蕩蕩的走廊，活生生一幅人間煉獄圖。

“田中！你還好嗎？”御子柴問道。

“沒了……沒了……”

“什麼沒了？”

“沒了，什麼都沒了……沒了，什麼都沒了……”

田中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緩緩轉過身，他身上散發出一層黑霧，只剩眼白的眼眶冰冷呆滯，透出墓碑的涼氣。望著田中的眼睛，御子柴似乎也要被這無底的黑洞吸進去，永不翻身。

除了滿臉已凝固的血，他的右前額長出了白色獸角，面容憤怒地扭曲著，牙齒也變得長且鋒利，嘴角的涎液滴在木地板上，四肢也在逐漸變得強壯且帶有利爪，和浮世繪中所畫的惡鬼並無兩樣。

御子柴發現田中右手似乎還握著稻草扎的玩偶，藁人形？未等他深入思考，田中已朝他猛撲過來，他堪堪躲過，只得側身朝裡屋退去。

體型龐大的田中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笨重，反而動作敏捷，如影隨形。房內逼仄，但平時看似慵懶的御子柴始終與利爪保持些許距離，並在田中身邊繞起了圈圈，不斷周旋之下田中越來越急躁，破壞範圍也逐漸變大，牆面地板被利爪劃出數厘米的深痕，爪風碰到的物體均支離破碎，不一會接待大廳就變得破破爛爛的。

御子柴手上也不閒著，繞圈時在房內各處不停畫著什麼，畫完後從懷裡掏出白色符紙，瞅準田中的攻擊空隙貼在他背上，最後接一個空翻退出門外負手站定，衣不沾塵。

田中也想隨他衝出，到門口卻無論如何再也不能前行半步，似有無形的牆壁將他牢牢擋住，氣急敗壞的嚎叫響徹辦公樓。

“田中吶，你就安心在裡面待著等我，過一會就沒事了。”御子柴說完便走出辦公樓。

外面空地依舊不太平，無數個黑漆漆的影子從對面倉庫的庫門、窗戶、通氣孔等各處滲出，如氣球般慢慢鼓脹為模糊的人型，它們絲毫不受牆體的阻礙，軀體彷彿空氣，自由地在倉庫外表鑽來鑽去，行走自如。

御子柴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些究竟是什麼，可是，越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影子的眼睛、鼻子、嘴巴和麵部輪廓就越模糊，明明可以看見，越想看卻越看不真切。簡直就像是人形的幻影。

黑影微微彎曲右手，指向御子柴所站方位，落地的影子們拖著怪異緩慢的腳步走向他，手裡握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工具，御子柴跺跺腳，地上憑空出現個直徑約2米的圓圈，圈中帶有五芒星，發出瑩瑩藍光將他包裹其中，衝過來的影子似撞在透明玻璃上，饒是用各種方法也無法衝進去傷害他一絲一毫。

蟄伏已久的另一個黑影瞅準御子柴分心的時機，突然發難，從最近的草叢閃出，如槍膛擊發的子彈朝他後腦撲去。

“嗬，原來在這等著呢。”

御子柴負著手看也不看，朝撲過來的黑影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低吟咒語，黑影陡然僵住不動，懸停在半空中，無數影子也瞬間定格。

“這是庚申咒文。”

他直視著黑影空洞的眼眶，身上散發微微白光，一縷若有若無的春風在他身邊聚集，他輕輕抬起手，雙手如輕風拂柳般向身體左右兩側掃去，圍繞身體的白光瞬間變得如烈日般耀眼，將所有影子打的煙消雲散，半空的黑影也消失不見了。

“不過是些影子傀儡，本體會在哪呢，真讓人頭疼啊。”

正當他收起功法準備看看屋內的田中時，田中卻突然破土而出，鋒利的爪子直刺御子柴後背，似要將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