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或有兵器相撞的金戈之聲傳來,又夾雜著些人聲慘叫,於空曠無人的巷道里久久迴響。

而那輛孤獨的馬車始終平緩地行駛在青石板路上,車輪碾過的地磚細縫裡,很快就浸滿暗紅的顏色。

忽有什麼重物撞到了馬車上,車內的沈非念身形一晃,抬手掀開簾子,看到漫天飛雪裡,如夜魅般神出鬼沒的身形,挾裹著一身的鮮血來回縱躍。

“不好看。”

黃雯放下她的簾子,將沾血的長劍藏於身後,卻沒來得及抹去她臉上的血痕。

沈非念遞出潔白的帕子,“活著回來。”

“是。”

馬車繼續前行,沈非念沒有問,原本應該駕車的黃雯去殺人了,那此刻是誰坐在車轅上呢?

不知過去了多久,那廝殺的聲音終於漸漸消止,馬車也停了下來。

雪卻未停。

沈非念撐傘走下馬車,往後看去。

長長的街道,滿滿的屍體,滾滾的熱血,茫茫的白雪。

似乎除了她,這條街上再無活物。

血漫過來,爬到她潔淨的繡花鞋下。

她想了想,抬步,踩在那血流上。

自不遠處的黑暗裡,有人撐著黑傘而來,一身漆黑的玄袍。

皎潔的月光照亮他的臉,好幾日未見的顧執淵面容平靜地看著她。

他的下巴處生出了青色的胡茬,臉色有些憔悴,似多日未曾好眠過。

“見過王爺。”沈非念微微點頭。

“你好像猜到我一定會來。”

“當然。”

“為何?”

“也許是因為,我的命很值錢。”

“的確。”

沈非念笑了下,轉動傘柄,揚落傘面上的積雪,她望著倒在地上的死人,這不是一拔人,或者說,這不是一個人派來的。

有大乾朝中的臣子門客,有盛朝埋下的鐵血死士,有沈昌德留下的餘孽,有很多人。

很多很多想沈非念死的人,很多很多,不願看沈非念接過天下商權的貴族們,很多很多,在這次諸國會晤的談判中,因沈非唸的橫插一手而血本無歸的亡命徒。

沈非念不死,他們不甘心。

現如今他們都知道沈非念與顧執淵幾近決裂,眼下自然是殺了沈非唸的最好時機。

她以前不擔心這些人,是她知道顧執淵定會為她掃清後顧之憂。

如今她不擔心這些人,是她感覺,沒什麼好怕的。

無非一死爾嘛,誰還沒死過?

“不會有下一次了。”顧執淵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