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執淵回京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帶人闖了天牢。

也不跟皇帝要人,也不向誰多作解釋,著令司惡樓的人筆直殺入天牢中,將囚禁在內的傅老恭敬地請了出來。

——顧雁禮他當慶幸,當時他只是囚禁了傅老,而未當即斬殺,否則此刻顧執淵極有可能拎著他的腦袋去向傅老賠罪。

可將傅老請出天牢後,顧執淵卻也未和傅老敘話,只叫人將老人家送回府上。

後來傅老來找了他許多次,他都避而不見。

今日傅老又來了。

顧執淵望著寧靜湖面沉默許久,想象著此刻的海面是不是也如這裡般風平浪靜,沈非念她可有遇上大風大浪,可有哪裡不適。

“將傅老請去書房。”最後他說。

“誒,屬下這就去。”寒川趕緊點頭。

書房裡,傅老越見蒼老的面容上滿是滄桑,深陷的眼窩裡蓄滿了擔憂。

“我便知道,她離京後,你會如此。”他開口時,語氣沉重。

“傅老你若是來勸我的,便不用多費苦心了。”顧執淵微微勾首。

“我勸你什麼,又有何資格勸你?此事又並非是你一人做下,我明明知情,不也未曾提醒她半句麼,更未幫她半分。最後我送她出城,也是被她所迫,而非出於本心。”傅老搖頭苦笑,“只是我們這般大動干戈,不惜將她逼至如此境地,結果最終卻未能如我們所願,實在是可笑。”

“她去襄朝了。”顧執淵說這話時,語氣微顫。

“什麼?”傅鴻儒訝然。

“織巧病了,要去襄朝求醫。”

“那她怕是……愈發恨你了。若非是你逼她遠走他鄉,她身邊的丫頭也不會在海上患病。”

“局已布成,我也該啟程了。”

“此去怕是萬分兇險,我知你苦熬多年不過是因為一場舊事,一份心結,護得住她平安無事固然最好,若護不住……”

“若護不住,我便先去一步,替她黃泉開路。”

傅鴻儒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如今的年輕人啊,一個比一個主意大,他們這些老東西,已是些貪生怕死的懦夫之輩了。

“我今日會進趟宮,見過皇帝后就出發,京中如今混沌不堪,需要有人主持大局,皇帝手段稚嫩,未必能鎮得住,一切就拜託給傅老你了。”顧執淵說著起身一拜。

傅老抬起顧執淵手臂,“不破不立,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我會的。”

……

顧雁禮這些天一直提心吊膽,他不知道顧執淵的大刀什麼時候會揮下來,砍掉他的腦袋。

這種每日等死的感受極其煎熬,他熬得眼眶佈滿血絲,狀若瘋癲。

直到顧執淵大步跨入他的宮殿時,他竟有種解脫之感,大抵是不如給他個痛快,好過日日懸命一線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