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潭州城下,朗州軍每日固守陣營,從來不攻,潭州軍更是緊守防線,從不出擊,雙方默契地保持著和平對峙的局勢。

但是,歷史是會開玩笑的,一些“小人物”不經意間的嘗試,完全可以突然推動歷史程序加快的——

十月五日,潭州城被圍第九日,“和平”局勢突變。

變化的突破口正是潭州強弩指揮使彭師暠曾經提到的靳江楊柳橋,不過,發動犀利攻擊的卻是朗州軍隊,牽頭行事者也不是佔據朗州步軍主體的部族軍將領,而是名義上的總指揮——步軍指揮使何敬真。

靳江發源于于潭州西部的嶽麓山區,一路向東流入湘江,奔流直下的靳江將湘江西岸分隔為北邊的湘陰、南邊的湘西兩路。靳江到了中段也正象到了人體的腰部,猛地左右收縮,江距變窄,此處也就修起了靳江河道上唯一一座石拱橋——楊柳橋。

此時,潭州步軍指揮使韓禮率三千步兵紮營楊柳橋。

韓禮也是久經戰陣之人,除了分出五百人把守靳江沿岸三個常用渡口,並日夜沿線巡守,防備朗州軍乘船渡江突襲外,他將剩下的兩千五百人分為北中南三塊,依橋分駐:橋北側駐守五百人,大營呈半圓狀,緊緊衛護著楊柳橋北橋頭;再分出一千八百人駐守橋南側,作為後應和支援;

橋上呢,剩下的二百人日夜巡守楊柳橋面,並在第一時間將橋的南半段拆掉了兩側護欄和大半個橋面,最窄處就剩下了僅容兩人並肩透過的甬道,旁邊用大樹樹幹臨時鋪到大橋石拱上,明打明地告訴朗州軍:你們最好還是別攻,只要你們進攻,我就拼著北岸計程車兵不要,其餘人馬全力拆橋,把你們阻擊在江北!

韓禮的這一招不可謂不狠,靳江北岸的朗州軍部族將領知道馬希萼另有大招,自然不想無謂犧牲,無意進攻,而步軍指揮使何敬真卻不這麼想。

朗、潭軍力差不多,水軍還處於劣勢,萬一馬希萼所說的內應出現問題,面對著深水堅城,朗州軍可能不得不再次無奈退兵認輸。

何敬真苦思冥想之下,聯想到林楓接連使用的突襲之計,計上心頭,找來了軍中以武力著稱的副將雷暉,詳細吩咐一番。雷暉暗中準備後,於昨日深夜悄然領著兩名部下離開了軍中。

十月五日早飯過後,何敬真以佯攻為由,連哄帶逼地讓所有部族軍出營列陣,而且指揮著大軍擺出了一個十分奇怪的陣形:

中間選出五千名士兵,前面全部以大盾開路,將橋北頭的潭州軍營給團團圍了起來;左右兩側各分出一千名士兵,全部帶著弓箭,下到河道邊一字排開,舉箭面向不到百米距離的對岸河堤。

朗州軍一動,潭州軍自然也是聞警而動,全部人馬拉了出來。橋北的五百士兵全部立到了營寨之後,支盾樹槍,全神戒備;橋面上的二百名士兵立刻合力將橋面上臨時作橋的大樹樹幹搬到了南岸,作出了隨時將橋徹底毀掉的架勢;南岸的一千八百名士兵也以橋南頭為中心,排兵列陣。

韓禮身形微胖,頭禿頜光,笑起來像個彌勒佛。他騎馬站在寬寬的河堤上,極目遠眺,迷惑不解地看著對面的奇怪陣勢。

看了一會兒,他轉向身側一個衣著華麗的書生,笑道:“馬監軍,你說這何敬真好笑不好笑?就不怕我把橋徹底毀了?那些人難道還想用箭射退我們不成?”

姓馬的監軍看來跟胯下的馬不太對付,不停地扭動著身體,嘴裡笑著回道:“韓將軍擺出的陣勢進可攻,退可守,何敬真只怕也是病急亂吃藥吧?”

兩人說笑間,朗州軍中三聲鼓響,兩側的弓箭手們齊聲大喝,將手中箭射出。

遮天蔽日的箭支全部側射向了橋面上計程車兵,不過,因為他們是以低攻高,箭支基本上都射到了橋兩側的石欄上和橋面守軍頭頂的盾牌上,只換回了從北向南次第響起,連綿如急雨的箭簇撞擊聲。

韓禮又笑出聲來,大聲說道:“這老何是不是被馬希萼給逼瘋了?這不是浪費箭支嗎?”

馬監軍和左右將官也都鬨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