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親自將賈璉從牢獄裡接出來,兩人相顧無言。

良久,賈政嘆息一聲,拍拍賈璉的肩膀:“走吧,回家。”

回的是賈政那裡,榮國府的牌子也被摘了,如今的大門上,賈府兩個字無比清晰。

賈璉跪在賈母面前,哭得泣不成聲。

賈母哭罷,對賈璉道:“王子騰本不想管你死活,是鳳丫頭求的情。她不想讓肚子裡的孩兒有一個被髮配邊疆的父親,更何況你確實也與你父親的事情沒有關係。王子騰見她娘幾個可憐,這才幫了忙。”

一席話,聽得賈璉肝腸寸斷。

後悔就像一劑毒藥,毒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灼燒。

痛,透徹心肺的痛,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

他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悔得腸子都青了。

賈政搖頭嘆息,對他道:“先回屋梳洗一下,明天還要去為你父親他們送行,唉,早點回去歇下吧。”

皇上旨意,著罪臣三日內離京,不得延誤。

需要為他們準備的東西太多,邊境苦寒之地,首先厚厚的棉衣棉褲就要準備好幾身,還有一路上的使費,還有伺候的人,還有……

千頭萬緒,賈政的頭髮都愁白了。

這些事情還是得交給賈璉去做,實在沒時間由得他傷感太多。

還有被打入奴籍的女眷,該花錢買出來的也得抓緊買出來,買出來之後就送到下面莊子上去吧。

往後這京城也不是她們該來的地方了。

賈璉對賈政感恩不盡。

平安州的事情要不是叔父為他及時補救,現在他也該在發配的隊伍裡。

更別說為了給去往邊疆的家人準備行李和僕從,叔父拿出厚厚一疊銀票,讓他不要吝嗇,該花的一定要花。

想想父親和東府對叔父是什麼樣子,再想想叔父不計前嫌跑前跑後,賈璉重重地磕了頭,擦擦眼淚站起來,連聲請賈政和賈母歇息著,一切由他自己去跑動,便轉身出去了。

背影孤獨,誰見了都唏噓不已。

第二天,城外十里亭。

賈政早早就過來等著,聽說賈珍腹瀉嘔吐,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他特意帶了黛玉過來幫忙診治。

去請其他的大夫,人家都怕惹事不想來。

很為難地派人去問黛玉,沒想到黛玉痛痛快快答應了。

看在賈政的面子上,她還為他們準備了一些常用藥丸。

等押送隊伍老遠過來的時候,賈蓉首先看見了賈政。

只一眼,眼淚便滾滾而下。

隔著很遠,黛玉看見有兩個人抬著一個簡陋的擔架似的東西,擔架上躺著一個人。

走近之後才發現,那個人是賈珍,此時已經氣若游絲。

賈政見到賈珍這副模樣,顧不得和其他人寒暄,連忙吩咐黛玉道:“快看看,快看看究竟得了什麼病?”

病得這麼厲害,萬一路上扛不住的話,還不如花點銀子今天把他留下,等治好了再出發。

這樣想著,黛玉已經走上前去為賈珍檢查。

查著查著,黛玉的神情嚴肅起來。

剛剛從賈政手指扎出來的血在試劑的檢測下,出現了重金屬中毒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