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得到賈母的吩咐,將野參根鬚送到鳳姐兒手裡之後,回來便到院子各處走動起來。

大家知道她在賈母跟前有體面,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殷勤備至的為她端上茶水,留下她說笑一會。

一來二去,她便聽到了一些風聲。

比如跟著賈璉的小廝興兒曾經在一次吃酒的時候,失口說了句新二奶奶可比舊二奶奶俊多了。

結果被二門上管事的旺兒呵斥:“什麼新奶媽舊奶奶的,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小心叫裡頭的人知道,割了你的舌頭。”

當時好幾個人在場,都聽見了興兒的那句話,關於新二奶奶舊二奶奶的話題還被他們私底下談論過,第二天就沒有動靜了。

想必是有人警告了他們,都三緘其口了。

鴛鴦一絲都沒有遮瞞,全部告訴了賈母知道。

賈母聞言,猛地一陣頭暈,只覺得眼前一黑,當場便撅了過去。

嚇得鴛鴦忙不迭的大聲喊人,自己又去掐她的人中,還用黛玉教過的方法為她心肺復甦,費了好大力氣,賈母才慢慢地甦醒了。

睜開眼的瞬間,那眼裡就像是泉湧似的,嘩嘩地往外流眼淚。

沒想到一語成讖,滿府裡面最讓她驕傲和放心的一對,竟然就這樣生生地在她面前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醜陋的真相。

老太太泣不成聲,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滋味。

可憐鳳丫頭還在為了保住腹中胎兒,一個人苦苦支撐著。

殊不知,璉兒這個挨千刀的卻在外面揹著鳳丫頭偷娶了外室,偏偏娶的還是那麼不堪的一個玩意。

別說什麼為子嗣著想的話。

她史老太君活了這大半輩子,什麼樣的謊言會識不破?

鳳丫頭剛懷了孩子,若真是為了子嗣著急,不正應該守護好她,讓她安心待產嗎?

若真是為了子嗣,不正應該娶個良家女子嗎?

可是璉兒這個瞎了眼的,他娶了個什麼?

他放著鳳丫頭這樣的珍珠不好好珍惜,揹著所有的人,偷偷娶了個人儘可夫的賤人。

可見所有的理由都是為了遮掩他們自己的豬狗不如而已。

自己做下這齷齪的事情,還要把責任推到鳳丫頭的身上來。

真是垃圾。

她們賈家怎麼淨出這些喜歡趨爛逐臭的後代,老天爺是要亡賈家了嗎?

賈母的嘴唇微顫,被鴛鴦握住的手也一直不停地抖著。

鴛鴦膽戰心驚,不敢錯眼地看著她,生怕一個不注意老太太就出點什麼狀況。

早知道婉轉一點告訴老太太就好了,還以為她早已經有了思想準備。

是自己高估了老太太的承受能力,沒想到一旦懷疑變成真實,老人家支撐的那口氣便轟然塌了。

如今已然如此,只希望老太太接下來能夠妥善處理了。

在鴛鴦的安撫和藥丸作用下,賈母的眼神漸漸清明起來。

那股透著殺氣的冷芒,讓看見的人不寒而慄。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賈母冷冷地問鴛鴦道:“東府尤氏的母親是尤家繼室吧?”

鴛鴦心裡咯噔一下子,老太太連給自己緩口氣的時間都不留,就要開始調查了嗎?

“是。”鴛鴦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