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禪師聞言面色一變,似不經意地瞧一眼玄穹,緩緩道:“十六年前,閻羅老祖神功練成……”

忽見玄穹面色一緊,復閉目合十,彷彿什麼都未曾入耳,東方昊也不由心下一動,心想大悲禪師這個徒兒年齡與其師相若,卻不知是什麼來頭?

“尋上少林寺,執意與老衲切磋武功,老衲本領不濟,敗在他手下,自忖有愧於百名寺眾,是以讓出方丈之位,本打算閉戶再行修煉,豈料療傷時錯服了縮筋丹,彼時老衲腿上受傷頗重,經絡阻滯,藥力未得揮發,從此截癱。”

“那麼是大師自己錯服了縮筋丹呢?抑或是有人做了手腳?”

大悲禪師手捻佛珠,微哂道:“西門施主,該輪到老衲了吧。”

東方昊立時醒悟,笑道:“大師請。”

“老衲想知道那暗者是誰?”

“晚輩雖有些推測,但實無憑據,是以不敢對大師妄言。”

“彼此,我的雙腿致殘之因也是如此。”

三人沉默良久,玄穹忽道:“西門施主,聞傳少林寺苦餘方丈約了閻羅老祖今年八月十五在飛雲崖比武是不是?”

“不錯。”

“那麼他的地獄神功已經練成了?”

“想必如此。”

水潭邊的草叢裡傳來一陣“撲撲楞楞”的聲音,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兩隻山雞鬥得正凶。 漂亮的羽毛時或脫落,露出粉紅色的肉皮,肉皮上呈現出點點血跡,正是一番劇斗的氣氛。

大悲禪師袍袖輕揮,不知用得什麼手法,總之拂開了兩隻糾纏在一起的山雞。那山雞“咕咕”叫著,擺頭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跑去了。

東方昊看得真切,不由讚道:“大師的手法可謂妙到毫巔。”

大悲禪師面無些許得色,擺頭道:“非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可見本者乃心,而單以武功高下優劣而論,並不難造就,是以武功已臻化境者,無一不以修心養性為最。玄穹,你能解此意麼?”

玄穹本來是盤膝坐著的,聞言站起,復躬身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東方昊若有所思。

大悲禪師又道:“西門施主急於離開長青淵,有什麼急務麼?”

“晚輩自幼罹難,父母被害,尚不知兇手為何人,是以……”

“是以,施主欲尋仇家,報仇雪恨,祭奠亡靈,是不是?”

“不錯,大師,難道這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唔,”大悲禪師沉吟道:“然則手刃了仇人之後呢?或許仇人的兒子還會向你尋仇,如此仇來怨去,生生不滅,人生豈不是隻為了一個‘殺’字?”

“……”

“施主尚須慎思。”

“如此說來,大師是不肯放脫晚輩的了?”

“阿彌陀佛,老衲並沒有阻攔你,你現在就可以走的。只是老衲不便給執迷不悟者指明路徑,以免多舉殺業。”

東方昊心念電轉,焦灼道:“嗨,我師祖見我未下飛雲崖,定然遷怒於遮月山莊,那時豈非殺業更重?大師不如要我出去,也好解釋誤會。”

玄穹聞言盯著大悲禪師反應,焦灼之態似乎並不亞於東方昊。

大悲禪師笑道:“浮白老人焉能糊塗至此。”

他又瞧瞧一旁的玄穹,續道:“不過西門施主非要出去,便由老衲考核考核你,倘施主有緣,玄穹便引你出去,如何?”

“考佛經可不行。”

“題目不限,三教九流均在此例,形式不拘,文比武鬥悉聽尊便。”

東方昊道一聲“好”,身形倏然飛起,向水潭對岸掠去,口中道:“三日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