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光總是格外充足,像滿溢位酒桶的瓊漿,肆意滋潤著流淌而過的壁板和地面。

因為整個天空都被陰塵籠罩,所以即便是正午也只能覺察到天空中太陽隱約的位置。

也正因為沒有陽光的直射,所以很難見到往日裡那種穿窗而過的光線。

但今天離開的某人,彷彿如初生的青草,決然的向整個蒼穹耀眼中行去,留給滿屋人的只有輕鬆的背影和隱約漸行漸逝的影子。

客廳裡木製茶几的杯坐上,僅剩下半杯的茶水已經不再因人們的挪移而停止的旋轉,但茶碗裡的熱氣確實沒有停歇。

昔人以遠,但留下的溫潤,便像這茶湯仍未消散的熱氣,暖著眾人身周的氣息,不曾半點清減。

白行簡的突然離去,確實讓風塵有些意外,但更讓少年意外的大概是白閱微為什麼會留下。

風塵必然是有所提防和打算,“白阿姨,讓這酒囊飯袋自己回去,無極寮危矣。你不跟著監督,這樣好嗎?”

白閱微看著哥哥離去的位置似有發呆,聽著風塵一如既往的不著邊際,於是連抬頭的慾望都欠奉了,“你是真的很不想我留下來啊,咱們就這麼苦大仇深嗎?”

風塵連忙擺手,正襟危坐,義正言辭的表情顯露無疑,“您可別誤會,我完全是為二位的前途著想,好歹也現在也是有名有分的星璇共和王國公民,怎麼也是受到天格庇佑的。你們跟不周院那可是世仇,說不定動不動就打生打死的,我是怕他回去自己獨木難支,再搞出一處神權戰爭,那多慘。”

“神權戰爭??這個詞有意思,我看你是怕我在這連累你們吧。”說話間白閱微也不再想著白行簡的事情,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風塵說:“這個您可冤枉我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的智商,收留你這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我們能更安逸些才對。”

這句話讓白閱微很是驚訝,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幾眼,並且鄭重的放下了水杯,“哦?”

楊問柳也頗為好奇,雖然不知道具體細節,但是無極寮和不周院千年以來都互看不順眼這種事情,在他們心中自然不是什麼秘密。“為什麼?家裡都緊張的不行,白掌案如果在咱們杏壇有什麼閃失,可是大事,風塵你別不在意,白掌案的身份地位和咱們畢竟不一樣。”

“婦人之仁,先生肯定不是這麼跟你交代的,並且也沒有這麼緊張。”

“你怎麼知道?就只有我爸、霍哥和你一點也沒把需要照顧白掌案這件事當回事。”

“不周院如果有和無極寮撕破臉皮的決心,那咱們四個根本不可能走出不周島,既然走出來了,那說明無極寮還是有些讓不周院忌憚的。就算天格大人現在後悔了,可惜老白家這倆活寶又沒呆在一起,不能一網打盡,就把這個小的給整沒了,留下那個大的跟他們拼命嗎?說不定天格大人現在恨不得親自派人來保護下白閱微小姐,以免哪個不長眼的冒犯了咱們這位正處在更年期的姑奶奶。”

聽著風塵一陣胡說八道,楊問柳自然覺得他有點呼叫漫長。好在旁邊的許煙蘿聽到更年期這個只有她才熟悉的用詞,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白閱微多少有些讚歎平日裡不著調慣了的人,能有這樣的眼光,雖然也不怎麼高深,但起碼不是無腦之輩。“看來你還沒有見過天格大人,本代天格驚世之才,雄魂偉略,可不會在意我這樣一個小女孩。”

“切,鬼才信。”

楊問柳見二人互看不順眼,趕緊打起圓場。“走吧,北冕杏壇來人等了好久了,咱們是不是也應該參觀一下新家啊。”

北冕王城荒原大街,剛把許煙蘿送到醫館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著街北頭的分院走著,白閱微的清麗脫俗著實引來不少目光。普通城市中的人們,自然不像不周島上的居民那麼心無旁騖。

風塵突然皺褶眉頭說,“你以後跟我們出來還是帶個帽子的好。”

白閱微似乎習慣了這種感受,“怎麼樣?萬眾矚目的感覺好嗎?”

“你別誤會了,我是剛才分明感受到了幾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夥從驚豔都好奇再到仇恨的目光。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只有滿腹詩書的青年才俊,不想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英年早逝了。”

楊問柳已經習慣了風塵討打的習慣,只顧著和杏壇侍從引路,倒也沒參與他們的互相“恭維”。這時候卻插了句嘴:“如果你真的客死他鄉,應該不會因為情殺,仇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後轉頭望向白閱微又補充了一句。“掌案,我們到了,以後就委屈您暫居於此了,您儘可以當作回家,不用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