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的效率讓朱常洛有點意外了。

在朱常洛的想法之中,他以為六部改革的方案至少要經過幾次拉扯和提點之中,董其昌才能摸對脈搏,才能做出一份附和自己想法的改革方案出來。

但是,朱常洛萬萬沒想到董其昌這次的方案居然做的如此超前,他直接就把西山皇莊裡的管理模式給抄了,哦不,應該是借鑑了過來。

朱常洛看著這片洋洋灑灑的改革方案,朱常洛心中不免驚喜,董其昌能有這個的才能,真是出乎了意料。

看來又是自己小看古人了。

董其昌作為了一代大家,私德可能有些問題,擔當上有些欠缺,但是在能力上絕對也是拔尖的。

尤其是讓董其昌去做那些務虛的工作,這更是讓其如魚得水。

雖然,軍機處的差事都是以實事為主,但是,在這個階段裡,作為一個強勢的君主,朱常洛並不需要強臣,他要的就是那種可以聽從自己命令的弱小之臣。

只要這樣的臣屬才能極大的貫徹他的意志。

如果碰到了像張居正這類的強勢名臣作為臣屬,天下若是一片安寧狀態,朱常洛大不了就來一套聖天子垂拱而治的套路,將政事交託出去便是。

可惜,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是以往歷史程序之中的寧靜平和,在表面的盛世之下,其實還暗潮洶湧的。

所以,作為一位立志於改變時代的人,朱常洛要做的自然就是集權,而且還是空前的集權!

只有把權力全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才能更好的發揮出大明這座龐大的國家機器的潛力,否則的話,他的所有努力都將是曇花一現!

“這份方案孤以為可以,不過在細節方面還要在推敲一下。有些新設定出來的部門的權責劃分儘量要清晰,不能過於模稜兩可,否者的話就會形成過度管理和相互踢皮球的懶政怠政現象。”

“軍機處的重心不應該有太多的地方事務干涉,軍機處應該把重心放在軍事以及關係到朝廷命脈的重點產業上,比如老生常談的鹽鐵茶等方面,這些軍機處可以側重,但有些方面該放手還是要放手的。”

“畢竟,內閣才是統領天下的政務的處置中心,所以,關於地方上的治理和規劃,這一塊還是由內閣主持即可。”

“另外還有監察和司法的問題也要單獨而列。軍機處除了有監察大明軍隊內部的職責外,地方上的監察就要不插手了。當然,內閣也不能插手,這一塊的權力要交給了都察院來行駛。”

“都察院可以和刑部,大理寺等主管刑名牢獄部寺衙門成立一個聯合性的臨時機構,用於平衡天下刑法之責,這一塊要獨立出來,不能受到內閣和軍機處的影響。”

“否則的話,一切的改革只能流於空談。孤這樣考慮並不是孤不放心爾等的忠心,孤不放心只是人心深處的貪念而已。”

“所以,監察和司法這一塊必須單獨而列。同時,孤也會把宗人府中管轄宗室的宗法放到監察之下,做到皇族犯法與庶民同罪!”

“孤不能再姑息他們了,國朝從太祖高皇帝至今已經近二百五十年矣,放眼古今王朝國祚能綿延三百年者,實屬鳳毛麟角!”

“前元國祚更是不滿百年,前元之前的趙宋雖有三百國祚,但這三百國祚究竟如何而來,孤也不多贅述。”

“所以,即便此刻的大明已經中興。孤作為監國太子,卿作為大明之臣,更要有居安思危的危機意識。”

“孤不求大明國祚永世綿延,但至少大明不能在孤的手中走下坡路!所以,監察和司法必然要獨立出來,獨立於行政之外的監察和司法也將是保證未來大明國祚綿長的重要助力!”

“孤要讓天下人看到大明的天下為公的公心,孤也要給天下人以公平,讓他們發自內心的認可大明,擁護大明!”

朱常洛端起手邊的茶盞,同時也把董其昌遞上來的六部改制方案放在了御案上。

現在的朱常洛已經到了乾清宮中辦公了,乾清宮的宮殿比之慈慶宮的大殿更加的莊嚴華貴,同時也顯得更加的寬敞高大。

這裡的王者氣象也比在原來的慈慶宮中更顯氣勢,朱常洛在這大殿上的御座之上一坐,剎那間更顯的具有人主之像!

宛如真正的天之子一般尊貴!

董其昌聽完朱常洛的話,他跪道:“殿下聖心高遠,臣不及萬一。”

朱常洛喝完水潤完了嗓子後,他的聲音也刻意的壓低了一些,朱常洛笑道:“孤這不過是久居高位,有些高處不勝寒的感慨而已。六部改制事關重大,這次改制不僅涉及到了朝廷之中的框架之變,更是涉及到了權責的劃分。”

“六部制已經存在了千餘年,孤知道這不是一蹴而成的事情,但是,時間不等孤,也不等大明,如今的大明雖有盛世之像,但事務比之前代更加的繁雜。”

“單純的只靠六部和內閣以及軍機處來協助孤治理,總歸還是有些力有不逮的。所以,在這樣的基礎上,孤必須憂天下人之所憂,思天下人之所思,把所有問題考慮到前面來。”

“這並不是孤不信後繼之君,也並不是孤不信後來之人的才能,孤只是不想後人在做事的時候,被‘祖制’框住,所以,這些事孤必須要做。孤必須要敢為天下先,為後世基業開一個敢於適應變革的頭。”

“《易經》有云: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周能得國八百載,其意義就在這九個字上。周變商制,行宗法之變,使得天下九州七十國,姬姓得國者五十矣!”

“也正是有了這五十姬姓之國,這才保證了姬周王室八百年不易的綿長國祚。而孤現在要做之事,雖不是行姬周封國舊事。但其意義相同,孤要做的就是變古朽之法,行今世之法。”

“孤希望孤開的這個頭能夠給後世之人一個範例,當他們也認為孤的今世之法不在適合以後的世界時,也能隨著而變,而不是墨守成規,抱缺守舊的沉淪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變成一個遺憾。”

朱常洛這番話在董其昌聽來可謂是石破天驚!

古往今來,多少聖君明主雖然嘴上謙虛,但個個都是無比自負的,沒有哪一個不認為自己設定之法是為萬世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