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化民剛剛說完,朱常洛的笑聲就起來了。

聽著朱常洛的笑聲,鍾化民心中也不免忐忑起來。

鍾化民也知道自己這個點子出的有點野了,可能不會被皇太子認可。

但是,鍾化民不後悔把這句話說出來!

因為,鍾化民知道中華之所以為中華,就是因為儒家教化的緣故,若是能把儒家的教化進一步的再次推廣開來,那麼“中華”的概念也會隨著教化的普及而得到擴張,所以,鍾化民自始至終都認為教化是朝廷的頭等大事。

笑完之後的朱常洛感嘆道:“鍾先生這番高論,直接擔任禮部尚書也為過的。”

鍾化民惶恐回道:“殿下恕罪,臣妄言了。”

朱常洛擺手道:“鍾先生說的對,孤亦認為教化才是頭等大事。只不過在教化的時候不能僅憑著科舉的誘惑,就覺得能夠把這些蠻夷們收入彀中。”

“科舉的難度有多高,孤不說,鍾先生也應該是深有體會。朝廷三年才有一次科舉,一次才錄了三百到四百之間的進士。平均到全國的州府,一個州府也就一到兩個進士而已。”

“如此難度的考試陡然的放在這些蠻夷身上,他們並不會認為朝廷這是在施恩,而是會認為朝廷是在變著法子鄙夷他們。”

“畢竟,這些蠻夷都野習慣了,讓他們安安分分的坐在書齋裡讀著聖賢書,寫著錦繡文章,這確實也太難為人了。”

“國朝初年的時候,成祖皇帝南克交趾,使交趾舊地重歸華夏。但是,復歸華夏的交趾並未能和大明交心,交趾民心依然遊離於大明之外。”

“成祖皇帝雖然也下詔准許交趾士人參加科舉,但是,這一場場科舉下來,交趾士人中舉者不過一二,且名次都在二百開外。因此,朝廷也無法任用交趾人為官,多派內地官員赴交趾治民。”

“結果,內地之官與交趾之民隔閡甚重,再加上交趾的叛逆一直都在煽風點火,鼓動著交趾之民謀反殺官,使得交趾僅復土了十幾年,就再次脫離了大明。”

“孤不想再有這樣的歷史重演,所以,在教化蠻夷的時候,切不可一下子把調子提的太高了。科舉可以讓這些蠻夷考。”

“但在科舉的同時,也要給這些蠻夷們另外的希望,讓他們能夠追著這個希望融入到大明之中,這才是正道!”

朱常洛的深入淺出的說明了一下教化蠻夷的關鍵,鍾化民聽完之後,頓感嘆服。

原來皇太子想遠比他還要深遠。

鍾化民道:“臣該如何做?”

朱常洛看著鍾化民如此上道,也默許了他的提問。

這個默許幾乎就算是明著告訴了鍾化民,他陝甘總督的位子已經定了。

朱常洛說道:“先生可效仿西山三院,在蘭州建立一些以技能技術相關的書院,選拔一些腦袋聰明的人進入書院學習,在他們學習到了一定的技能和技術之後,也可以推薦他們到西山三院繼續深造,也可以就地給他們安排相應的工作。”

“使得他們可以從淺到深,潛移默化的融入到蘭州的定居生活之中,而且,還可以以此為跳板,讓他們以自己的所學所知,完成從蠻夷到文明的進化。進而補充在大明各行各業之中,完成徹底的漢化和心理歸附。”

朱常洛這就話如醍醐灌頂!

頓時就讓鍾化民撥開了心中的迷霧,看到了蘭州及大明周邊所有藩國全心歸附的可能。

鍾化民起身大拜道:“殿下之德光耀古今!臣相信若以此法教化蠻夷,萬方蠻夷盡皆都會歸附大明,成為大明的永世之臣!”

朱常洛道:“孤的想法再好,也要有股肱之臣一絲不苟的執行才能達到孤想要的效果。不然的話,就算孤想的再多,計劃的再完美,也不過只是一個人的空想罷了。”

“蘭州事關重大,不僅關係到大明西北的安定,更關係到遊離我中華七百年之久的西域歸附問題。”

“自古聖朝,不論東西南北,疆域達至極盛者才敢言盛世。如今的大明自土木之變,河套之患後,所治之地不過僅兩京一十三省而已。”

“京師以北便是草原韃虜之後院,這些草原人揮之即來,呼之即去,完全不把朝廷放在眼中,而朝廷為了防備他們不僅每年都要撥銀加固長城不說,還要維持著數量龐大的軍隊才能保證京師之安全。”

“像這樣的情況,如果不得已解決,孤要何顏面敢稱中興?所以,此次孤不僅要解決了九邊之外的草原之患,更要一舉張開大明的之掖,將大明的威德重新的宣告於天下四方。”

“由此,孤才敢言大明中興!”

聽到朱常洛這麼一說後,鍾化民頓時就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責任。

鍾化民也立刻表態道:“殿下若使臣為陝甘總督,臣一定謹守殿下之教誨,做好蘭州之事,為殿下張大明之掖,威四方蠻夷!”

朱常洛看著跪伏在地的鐘化民,朱常洛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鍾先生此心孤已知曉。此次召見先生也不過就是與先生閒聊敘舊一番。蘭州事,孤還是要慎重的和內閣軍機處商議過後,才能決斷。”

鍾化民聽到朱常洛這話之後,他知道這是朱常洛的託詞,但是,身為臣下,哪有可能去頂撞君上的話的道理。

鍾化民拜道:“臣明白。”

不過,接下來也沒讓鍾化民等多久,朱常洛就讓內閣下了旨意任命鍾化民為陝甘總督兼兵部尚書,去蘭州走馬上任了。

到了蘭州之後,鍾化民看著完全迥異於繁華京師的蘭州,心中也生出了無限感慨。

此地粗獷,但也是一處希望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