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青松一言不發,祁充卻張口要說什麼。

我怕祁充說出什麼對我不利的話,搶在他前面說:“我們盤泥族人微言輕,只能苟且偷生。但大周人也很有意思,各個垂涎美色,為了美人爭得頭破血流。到頭來又要以汙名侮辱,認定我們只配以色侍人。祁將軍,我想在你眼裡京城就是汙濁齷齪之地。只是,這與我們盤泥族無關。自千百年前起,這裡就是一片腐朽,無論我們來還是不來。”

我滔滔不絕地說完,不敢再看二人的臉色,轉身飛快地跑開。

我一鼓作氣跑回唐府,躍上牆頭,跳到府裡,這才開始後怕後悔。這一趟去找祁青松,不僅什麼線索沒打聽到,還可能被祁充發現唐欣變成了于思梅的秘密。太子和祁充關係密切,我需要想個辦法,讓太子幫我矇混過去。

禍不單行。

我早上剛睜眼,唐懿的大臉就懸在半空之中:“唐欣,你昨晚半夜去哪兒了?”

我裝傻:“昨晚我在睡覺啊,你說什麼呢?”

“我剛去皇宮打聽過了,昨天半夜太子也出了趟宮。是不是專門來見你的了?你不在房裡,就是跟太子在一起吧。”

“太子怎麼會來找我?你腦子有病吧。”

唐懿眯起眼睛:“你不要再裝了,從你前幾天一醒來,我就覺得你有古怪。昨天你入宮去見太子,居然平安回來了。”

“那又怎麼樣?太子不敢動我,我可是唐府的千金。再說了,明明是太子逃婚在先,我爹沒鬧到皇帝那裡去,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你還是不肯把昨天入宮的情形告訴我?”

“你好煩啊,你能不能走開啊!”我使勁把唐懿往門外推,“我還要換衣服呢,你害不害臊啊!”

唐懿被我推到門外,陰險地笑著:“你不想知道你昏迷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正要關門,聽到他這句話,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唐懿扶著門,探出頭湊到我面前:“大婚那日,太子本來應該來唐府接親。他不出現,皇帝氣極了,親自駕臨東宮,據說太子又是下跪又是賭咒,總之就是不肯出宮。皇帝沒辦法,對外稱太子突然抱恙,需要休息幾天,和你的婚事暫時延後。

“大婚第二天,皇帝逼著太子到唐府登門道歉,要重新商議婚事。于思梅之死沒掩蓋住,太子氣得差點就要衝到你房裡殺了你。你那時躺在床上裝睡,沒看到太子的模樣。他眼睛瞬間就紅了,額頭上青筋暴起,嘴唇連著下巴一起抖。爹為了攔住太子,跟太子打起來。娘不敢直接進宮稟報皇帝,趁他們打架的時候叫了幾個太子的親信,好不容易把太子勸走了。太子臨走之前,強行帶走了于思梅的屍體,據說現在屍體還在東宮放著。”

“那皇帝知道這些嗎?”我著急地問。

“喲,你這是擔心皇帝責罰太子嗎?”唐懿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他逃了婚,那麼侮辱你,你還擔心他?”

我內心慌張,強裝憤怒:“我哪是擔心他?我就是好奇,皇帝怎麼能坐視不理呢?連皇帝也不把我們唐府放在眼裡嗎,太過分了!”

唐懿半信半疑,接著說:“皇帝當然生氣啊,太子先是逃婚,後又為了一個低賤的美人族人,不顧身份,妄作胡為,皇帝不出面懲治,這肯定說不過去。”

“那皇帝到底怎麼懲治太子了啊?”

唐懿沒立刻回答,還在繼續往我臉上湊。

我嚇得後退幾步:“你有毛病啊,你惡不噁心啊。”

唐懿陰陽怪氣地說:“皇帝沒對你心心念唸的太子做什麼,你放心吧。聽說太子回到東宮後,像失了魂似的,形如枯槁,面目犁黑。皇帝最是疼愛太子,為了太子的儲君之位,皇帝跟群臣對峙十幾年才得償所願,他哪見得了太子這個鬼樣子。皇帝不僅沒再責怪太子,還嚴令大理寺一定要查清于思梅案子。”

我一驚:“是皇帝下令要查這個案子的?”

“是啊,知道怕了嗎?”唐懿幸災樂禍,“這個你倒是可以放心。皇帝就是做做樣子給太子看,讓太子好過一點,怎麼可能真的為了于思梅把你抓起來?不過祁充早在皇帝下令之前,就帶著大理寺的人在我們唐府轉了幾圈,把府裡的人上上下下問了個遍。哼,這個祁充跟他爹一樣,沒什麼本事,就會討人歡心。這會又猜對了皇帝和太子的心思,又給他把馬屁拍結實了。”

我心中酸楚萬分,回憶起他來大理寺牢房看我的情形。他當時一定承受著痛苦煎熬,還要應對巨大的壓力,只是為了一絲讓自己振作起來的安慰才來見我,我卻把他的剋制隱忍當做了冷漠。

“唐欣,你怎麼又不說話?”唐懿還站在門外認真地盯著我看,“唐欣,你真的太古怪了。太子也很古怪,前兩天還要死要活的,聽侍衛說昨晚他出宮的時候,精神好得不得了,那兩個眼睛亮的很!”

我居然對唐懿有了幾分害怕,只想遠離他:“唐懿,你不要總是聽說聽說的。你這麼喜歡拾人牙慧,怎麼不去當個說書先生?現在我們府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你還嫌不夠亂嗎?你這麼好奇,你直接問太子去。真是太離譜了。”

“我離譜?你才離譜!你現在脾氣也不發了嗎?天天悶著頭在想什麼?”

“發脾氣有用嗎?能解決問題嗎?現在太子不來煩我,不是件好事嗎?我為什麼還要發脾氣。”

唐懿難得的表情嚴肅,瞪大了雙眼上上下下反反覆覆地端詳我:“唐欣,你發脾氣是為了解決問題嗎?你發脾氣是因為你就想發脾氣!唐欣,你出問題了。不行,我要找人幫你看看。”

唐懿說完,咻的一聲沒影了。

“唐懿!”我追到門口,連他的背影都沒看到。這是唯一一次我希望他不要那麼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