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鯉瞟了一眼卻並不做聲,心中雖有些發慌,但仍是故作鎮定的等著沈彥知先開口。

沈彥知雙手扶住跪著的膝蓋,抬起頭一本正經,非常嚴肅認真的注視著唐鯉。

“恩公,您的恩情彥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生都會......”

唐鯉抿了抿嘴,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兩眼望向窗外逐漸被雪花覆蓋變得潔白的院落,慢悠悠的打斷道:“你這小子真是無趣!”

對於自己剛才籬笆院門口對視的失態,唐鯉突然覺得很好笑,離得遠沒看清,現在睜著一雙哭的通紅雙眼的少年明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子嘛,哪有什麼看不懂的成熟。

真的是自己在這清閒日子過久了,亂七八糟的心思也變得多了。

沈彥知被打斷說話,兩眼透露一絲迷茫的看向唐鯉,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不禁更加拘謹起來。

唐鯉回頭看他一副呆頭鵝的樣子險些噗嗤笑出聲來,不忍心再打擊他。

“你沒有欠我什麼,我只是看見你,想救便救了。如果非要覺得虧欠的話,好好活下去便是了。”

沈彥知心中即愧疚又感動,自己出生以來處處遭嫌棄,做別人兒子也是個見不得光的兒子,只有母親處處呵護和妹妹的陪伴,讓自己感到活著是快樂的。

可是眼前的女子明明是第一次相見,她卻對自己那麼好,他不明白,但也不需要明白,只知道自己會為了她去付出一切自己所有的、所沒有的。

沈彥知跪直了身子,努力讓自己顯得更強壯些。

“是我,是我心甘情願想要跟著您,報答您。我雖不會武功,但是還是會一些醫術的,我一定會努力研習母親留下的醫術,不辜負唐小姐的恩情。”

唐鯉救沈彥知並不是為了他的回報,但他哭啼啼的樣子自己實在也不忍,氣氛太過沉重,她不喜歡。

她忽然坐直身子,故意俯下身靠近沈彥知,一臉戲謔。

“先別說報答什麼的,你這左一句恩公又一句恩公的,難聽死了,我約摸著得長你五六歲,以後你就叫我阿姊吧,來,叫個聽聽!”

沈彥知聞言一臉哭笑不得,本來還努力卡在眼眶的眼淚倏地憋了回去,沒想到眼前身著華服的小姐是個隨意親和的性子,一時腦子宕機似的遲遲沒有叫出口,臉卻憋得通紅。

唐鯉看了哈哈大笑,嘲笑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剛剛還說要報答我,這會這點小要求都辦不到了。”說著嘖嘖嘴,擺出一個十分嫌棄的樣子。

沈彥知的臉更紅了,在唐鯉的注視下,深深的低著頭。等了好一會兒,就在唐鯉準備不打趣他了的時候,幾乎耳不可聞的從沈彥知嘴裡傳來一聲“阿姊”。

唐鯉耳力極佳,立馬“哎”了一聲喜笑顏開的應下。

旁邊的杏林站不住了,連忙衝上來氣勢洶洶的對唐鯉質問道:“小姐!你偏心!他才來幾天啊就叫的這麼親暱!哼!”說著還生氣的跺了跺腳。

唐鯉看了看杏林,又躺回了窗邊的軟塌上,好整以暇的開口說道:“杏林,我早就不讓你叫我小姐了啊,是你自己不願,你要是願意,今天我便多了兩個弟弟,豈不美哉?”

杏林聞言想了想,好像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自己當時覺得主僕有別,實在是不能僭越。但是看到眼前的少年突然和自己家的小姐變得如此熟絡,自己還是十分吃醋的。不過想來小姐只是逗逗他,自己在小姐心裡才是第一位!

這樣想想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杏林就擺擺手笑眯眯的說道:“嗐,不重要不重要,反正小姐永遠是我家的小姐。”說罷嘿嘿傻笑一聲,又去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沈彥知卻還在那地上楞楞的跪著,真是個呆子,唐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用手抓住沈彥知的手臂,將他拉了起來。

“都叫阿姊了還跪著作甚,既然留下來了,總得找點事情做,你不是說要好好報答嗎?這鄉野之地最缺的便是大夫,你大可發揮你所長,以後也不必處處勞煩村長照顧,豈不兩全其美?所以呀,好好研習你的醫書去吧!”

直到站起身,沈彥知的臉還是紅彤彤的,呆呆的應了一聲,就轉身出門準備回西屋溫書。可是他大病初癒步子慢,還沒走遠幾步又被唐鯉叫住。

“等等,帶上這狗子,讓它監督你,可不許偷懶啊~”

說著唐鯉從懷中揪出睡得五迷三道的踏雪,一把扔向沈彥知,沈彥知忙不迭的胡亂抓了一把,才沒讓空中飛過來的踏雪掉落在地上,穩了穩身子將踏雪攏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