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酣戰,夕陽的餘光不知不覺,淹沒於地平線。

先克再敗,猶自不覺爽,御者躡手躡腳地靠上去——先克平日待人還算和善,但是若是有人在思索棋局的時候上前打擾,就會觸發技能“睡龍之怒”,小則一頓臭罵,大則手指成屈,當頭敲一栗子。

“主君,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御者的聲音有點低,先克抬起頭,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然作散。

公子卬也抽了個懶腰活動活動腿腳,作勢要歸。

“不許走!決戰到天明!去取我松脂來。”先克拉著公子卬的衣袖不讓走,一手向包裹中探去,不想其中空空如也,隨身攜帶的財物被輸得一乾二淨。

“主君,黃金也沒了。”先克摸了幾下,也沒抓出什麼物什,被御者拆穿,臉上羞赧,口中卻強硬:“喝!些許一些小錢罷了,我家中還有金銀珠寶無算,走走走!足下隨我入寒舍,賭金有的是,照明之脂有的是!”

公子卬半推半就上了先家的車。

……

宋都商丘。

公子成今天的日子,相當不好過。他的一個親信今天被少宰公孫孔叔逮捕入獄。

“說吧,右師的供糧,怎麼回事?”

公孫孔叔兩眼眯成一條縫隙,但是眼中的精光彷彿能夠攝入嫌疑人的神魄,令他戰慄不已。

公孫孔叔左右各有一個彪形大漢,手中提著的長鞭卻是猩紅之色——顯然這鞭子之前飽飲人血,都浸透了。

“饒命啊!少宰。”嫌疑人兩腿一哆嗦,就跪在地上,頭如搗蒜,砰砰作響。

“這都是左右兩師的慣例,潛規則,真的不是小人的罪過。”

公子成的親信吐豆子一般,順勢把知道的情況都抖了出來。

“按照國家的規定,左右兩師每月領取粟菽之糧以前,府庫要派遣官吏,把粟米、豆菽的糧食樣品送到小人這裡檢驗……”

左右二師是上卿,管理著京城衛戍部隊的軍糧、後勤,即使宋公把他們的領兵權剝離了,但公族們總有空子為自己的家族謀取利益。公子成和他的親信因而成為負責供糧的府庫官員巴結和伺候的物件。他們對糧食質量的態度和評判,對左右兩師官兵領取糧食的影響非常之大,公子成的親信只消得挑剔一句兩句,左右兩師的兵丁們就能鬧翻天。

府庫的官員最怕的就是公孫孔叔眼前的這個嫌疑犯,只恐他從中作梗,故而此人雖然無顯赫之職,卻是府人一介少卿必須巴結、應酬的物件。

“應酬的方式早有成例。”

嫌疑人一邊說,公孫孔叔自己一邊奮筆疾書。

“首先,按照規定,公子成和成家兵將的月糧是粟米和稻米並放,稻米精貴,粟米次之,豆菽再次。成家自然不願意要下等糧食,府人自然全給稻米。

其次,公子成在右師安插成家之人在府庫工作,他們只是掛一個名字,到時候領取月糧,府人也照單全收。

再次,就是按照成例給公子成本人饋贈禮物。”

“哦?賄賂也賄賂出制度來了?說說吧。”

公孫孔叔挑了挑眉,換了一卷竹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