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計程車兵長時間保持高度的緊張,逐漸達到了精神能承受的極限。

每到要下營寨的時候,都是叛軍最危險的一刻。杵臼的兵馬大搖大擺地黏上來,貼著叛軍的營盤駐紮。

官兵雖然沒有騎兵,攆的不快,但是作風相當潑辣,一有機會就來挑釁。叛軍做不到披著數十斤的甲冑去樵採,官兵的弓手專門挑他們下手,殺人不說,還霸佔林間,迫使叛軍去更遠的地段作業。

叛軍的配食愈發縮減,官兵就在飯點大聲嚷嚷,飄揚的肉香害的胃酸白白分泌。漸漸的,官兵摸清了叛軍飯點的規律,在後者有飯吃的時候騷擾,沒飯吃的時候勾引饞蟲。

公子盻撤退時,不斷交替掩護。先讓一半兵丁拔營,在既定地點構築簡易的防禦工事,另一半負責斷後,時間差不多了後衛才拔營撤退。杵臼就趁著這個時間差,攻擊撤退途中且半數於己的叛軍後衛。

杵臼步步緊逼,公子盻不停地把後衛丟出,手下的族兵看到受傷就會落入官兵手中,士氣不斷被消磨。官兵晝夜襲擾,士兵一天天變得更心浮氣躁,總是公子盻親自指揮後衛也無濟於事。隨著時間的遷延,無休止的襲擾令叛軍不勝其擾,懈怠、開小差,連哨兵都鬆懈警戒。

叛軍零星的一些遠房族兵料定這麼走下去,絕無生還之理,對自己的家主也怨聲載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向勝利者投降,以求飽腹和寬大。

杵臼滿心都是大仇得報的快慰,正在進食間,外面有人來報。

“公子盻的使者?讓他進來。”

向氏的使者把姿態放到了最低,低聲下氣地求和:“我家家主願意讓族人全部投降,不求其他,只為活命,縱使為奴為婢,也不作二話。封地和家財也願意交給君上處置。只期望君上能允許三位家主可以隻身逃亡他國。懇請君上看在大家都是宋戴公血脈的面子上,且開恩饒我們身免吧。”

使者再三行禮,頭埋得比屁股還低,活似泰國人陛見他們的國王。

杵臼眼裡轉悠著戲謔,彷彿獵人逗弄著獵物:“你覺得孤一人會答應這樣的條件嗎?叛軍已然山窮水盡,不論降與不降,孤一人都能奪其地,俘其軍,遲早盡是孤一人的財產、奴僕。你們這不是拿孤一人的財產來賄賂孤嗎?孤怎麼會這麼傻傻地答應呢?

你且回去帶話,孤可以寬大華御事、鱗矔、公子盻其中一人,三人之中不論是誰,只要帶著其餘二人的首級來降,是為將功補過,孤一人必定賜予一條生路。”

使者才出帳門,公孫孔叔就急急而來。

“國君為什麼不答應了他們的條件呢?兵兇戰危,誰也不能保證後面會發生什麼。”

杵臼怡怡然道:“君無戲言。孤一人既然已經出言,自然不能收回。況且三犬同牢,投骨必噬。

倘若能令三家自相殘殺,卿等坐視而觀,豈不快哉?”

公孫孔叔搖搖頭,嘆息而去:“武人奮勇犧牲,不是為了君王一時之快。”

……

楚丘城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田間的青苗被馬蹄碾死,郊外的屋舍被焚為廢墟,悠悠的黃土地上,烏鴉啄食著人體的臟器。有的腐食無衣無褐的野人,有的停駐在死不瞑目的武氏族兵身上。

武功站在城頭,眼眶溼潤,目送著山戎載著戰利品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