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籍田(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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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人事天莫若嗇。”樂豫進一步進言道:
“自古以來,聖帝哲王莫不勸課農桑,勸課農桑之舉,莫大於興籍田禮。《詩經》雲成湯之不迨遑於籍田,《尚書》載文王不遑於暇食,反者,昔日周宣王空有千畝而不籍田,徒有郊廟而不敬祀。
官拜周室卿士的虢文公於是進諫曰:‘籍田之禮,王者不可不行。庶黎之計,大莫過於耕稼,祭祀天帝所供者,五穀也;萬民衣食所賴者,粟菽也;國家財政所支者,農稅也;戎事能致千里者,倉稟也。
故天子之務,首重於茲。今天子繼承先祖之大業,反遺先王之德業,田之不籍,祭品匱乏,塞民財源,將焉祈之於天帝,役之於黎庶乎?’
宣王不聽,依然故我,良言不用,輕其周師於四方,卒有姜戎之難,終損中興之名,周道由是而衰,遷延至今,守成周之土而殘存,雖戎狄之西旅,鄭莊之魚麗,殘衛之百乘,鹹可馳騁王畿而不憚,蹂躪天威而周民諾諾,蓋前因之有後果,勢弱之有屈色也。
今宋室內有構亂之餘波,府庫空空如也,外有強楚與從國環伺,社稷有累卵之危,比之周宣王之世,猶蚍蜉之於喬木,扁舟之於舸艦。以西周之鴻業尚有西顧之憂,君之宋室,一如風雨行舟,針尖起舞,焉能不增福致祥,親勤籍田,以先群萌,率勸農功。
肺腑之言,竊為君上計,維君察之。”
樂豫一番引經據典,說得杵臼面有慚色,他轉向少宰,公孫孔叔於是也進言:“大司馬是謀國之言,得之正道,臣附議。”
杵臼於是許之。
“臣再拜,今廟祀適闋,而祈谷齋之事,近在明日。聞先公之典,五日之後,籍田有日,司徒鹹戒,司城除壇,君上宜將齋戒宮內,饗以甜醴,戴以耒屬,朝夕觸塵埃於道路,晝暮聆庶政以恤人,東郊率眾,典農之禮,冕旒三推,如此蒼生有賴,社稷有期。”
樂豫把籍田禮的章程捋了一番,杵臼仔細傾聽,回道:“大司馬有雅言,孤一人敢不用心。
明日,孤一人就依照卿言,先行齋戒於內,五日後,帶領群臣赴東郊之外,穿戴冕服,攜帶農具。孤一人沒有記漏吧?”
“君上聰慧,無甚差池。”
“至於司城、司徒之流的文武官員的安排,孤一人就委託於卿了。”
“諾。”樂豫躬身退下。
……
五日後,宋都東郊。
天空中微微飄起了牛毛似的太陽雨。
宋公杵臼站在他的車架上,華蓋替他擋去了綿綿的細雨。精緻的冕服,玉旒從冠冕上如彩色的柳絲垂下,宋公的面龐隱匿於玉旒之後,左右之人無法直接觀測到宋公的表情,更是無從知曉他此刻的喜怒。
“啟稟君上,眾皆在位,唯有大司徒鱗矔、少司徒公子盻、少司寇魚衍,姍姍於路上。”大司馬樂豫如是稟告。
在樂豫的面前,一百五十乘的國君兵馬擺開,威武不凡,樂豫心中一凜。
“不想國君昔日不顯山,不漏水,居然這麼快就重建了直屬武裝。”
樂氏族兵也才五十乘,樂豫第一次見到杵臼擺開宋公的君威,昔日倚老賣老的不恭敬霎時間收斂了起來。
“君上,今時不同往日,臣下怠慢,君可加威,以明君臣之道。”少宰公孫孔叔此刻站在杵臼的身邊,鏗鏘有力地進言,樂豫和右師公子成、左師公孫友一聽,不禁心中一緊。
“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大家情不自禁地想到,公孫孔叔擺明了要搞事情,慫恿杵臼殺幾隻不乖巧的雞,以立君威。不然出動這麼強大的武力幹嘛?擺著好玩嗎?
過了許久,三桓的車架才緩緩而來,大司徒鱗矔並沒有直接下車,他的僕從從後面找來一大卷紅布,鋪在黃土的地面上,四個僕役又張開一張碩大的白布,為鱗矔擋去漫天的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