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暴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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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康的身後突然傳來驚喜交加的叫聲,這個聲音他感覺有些耳熟,他回過頭去,看到秀吉一家滿臉喜色,朝著負責盛飯的那些師傅們叫嚷著。
家康正想招呼一聲,但來打探長丘飲食待遇的秀吉一家突然一起轉身,甩開大步向他們來的方向竄去。
盛了小米粥,舀了豬肉青菜羹。肥膩的豬肉在水裡盪悠悠,青菜葉子漂在上頭。盛飯的師傅那手上下熟練抖動,愣是把一瓢好肉墮了一半下去,家康瞅著肥肉吊著心,肥肉掉到缸內的水聲讓他彷彿身上被卸下一塊腱子肉,心疼無比。
”你這廝……我的肥肉啊。“家康在心裡吐槽道。春秋時期的古人嗜好肥肉,美其名曰膏腴,公子卬一向吃不慣的肥肉,左右不論士大夫還是野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快去吃罷,吃完了還能再打。”那師傅好似洞穿了家康痛心疾首的心思。
家康忙不迭走到一邊,和家人們甩開膀子乾飯,也顧不得熟食燙嘴,老的小的兀自悶著頭皮,口中唆個不停,一雙糙手上下紛飛,喉嚨宛如活塞,上下忙活不停,直把那膏腴囫圇嚼了個乾淨,那一洗腳盆的小米粥,如同海水退潮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涸在“沙灘”上。
家康饕餮般飛快地把食物吃光,然後又排到了隊伍中去,回頭看自己家小孩妻兒手裡的傢伙,居然沒能淺下去多少,家康不禁氣惱:“豎子矇昧,不知為父平生苦,躬耕為口朝夕忙,今朝墜入滿堂肉,卻學士人淺淺啖,豈不聞,識食物者為俊傑。”
這時背後乍然響起了一陣爽朗的笑聲,還有興奮的議論聲,家康聽到鄰人的大嗓門。
家康回過頭,果然瞄見了大踏步走來的老鄰居,腋下挾著一個碩大無比的洗腳盆。在他的四下,其他野人也都抱著各自的木盆,家康還看到一個瘦骨如柴的傢伙,雙肩上各自懸著水桶,雙臂一如雄鷹展翅,左右各自託著兩個缽,恍如走雜技一般,晃晃悠悠走來,這廝眼神如船錨一般,死死勾著打飯師傅的一雙木勺。
“是個勁敵。”家康箭也似的衝到長龍末梢,“這幫廝吃了,哪裡還有餘食。”
……
“什麼出息!”
公子卬怎麼也想不到,吃個飯還能內卷,吃個飯還能差點出人命。
出事的人,他恰好認識,當他被抬到營裡,衛士召喚方者醫萬去也。
只見那家康沒出息的樣子,肚子漲得跟個小丘似的,面色蒼白如紙,口中乾嘔不休,腹中絞痛,眉頭深鎖,呼吸如風燭殘年的老漢一般困難。
入門時,家康不慎磕破了手,流出來的血水上漂浮著肉眼可見的油脂。
醫萬得訊,匆匆趕來,把家康吊起來整治,直把腸胃裡的五穀,如抖箱篋般弄出,然後取來好大一塊漏洞,填住家康的口腔,直往裡頭灌藥……
“已經沒事了。”滿身大汗出來的醫萬給公子卬吃了個定心丸:“太傅以後給野人供食,切莫忘記定量。這幫饕餮,天曉得還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這些傢伙,吃食之前,難道不知道暴飲暴食的惡果麼?”
“太傅容稟,萬的醫術淺陋,腦科的範疇尚不曾涉獵。”
……
自打家康差點撐死之後,長丘野人的工作熱情如同被點燃的狼煙一般,直竄入天際。
原本公子卬籌算中野人的掘進速度當不如英軍在一戰中的1.2個立方米每小時,甚至不如武氏的0.6個立方米每小時。長丘的野人只有石頭和木頭作的工具,土方效率和青銅器、鐵器相比,不啻於雲泥之別。
為此,公子卬下令,讓城裡的樊氏監督長狄俘虜打造獨輪車,錡氏監督俘虜營打造趁手青銅具來輔助農人提高效率。
不過吃飽喝足,又關係自家田產,近萬野人主觀能動性相當之高,即使是石鏟、石耙,碎石遷土的速度也相當得驚人。公子卬只要求一天八小時地工作,吃飽了的野人只當是飯後消食,又帶著小孩多幹了兩小時,日日若此。
相比於後世一百三十萬畝的耕地,現在的長丘只有十萬周制畝地,換算成後世的度量衡,不過3.2萬畝地。1956年,封丘縣文巖渠拓寬工程,涉及2.8公里,也才10.1萬立方米土方量,而長丘的濟陽人民勝利渠得益於灌區小,井田制度下,田壟方正規則,所需要的土方量遠遠不及此。
“沒想到,水利工程這麼快就要竣工了。”公子卬在高處扶膺長嘆,剛跟從士人隊伍去打獵獲肉的蕩虺聽後道:“眾人拾柴火焰高,恩師現下是萬人之主,指揮闔城黎庶如反掌觀紋,異日若是要削平山峰,填平谷底怕也是反掌之間。”
公子卬被捧得心裡直撓癢癢,喜孜孜道:“灌溉渠建成後,還需要打造提水的工具,我這裡有龍骨水車的圖紙。若數戶人家共用一車,則可以大水漫灌田畝,滋潤小麥。”
龍骨水車後世號稱應用最廣泛的農用水車,從外形上觀之,誠如袖珍版摩天輪,構造原理及類風車,可手搖、腳踏、畜力拉縴、風力驅動、抑或是竭力於湍流之能。
由於冶煉鋼鐵和鏈條製備的科技樹尚未被點亮,採用木製龍骨葉板的龍骨水車就是公子卬能想到的最實用的提灌工具。
在矩形的長槽內,龍骨葉板傳動力道,足以使得渠內的水源被搬運到較高的田地中。
“此車省力輕便,兩個成年男子就足以搬運,數戶共用,足以令十口之家能多開闢新地,而不止於百畝之數。”
春秋時代,灌溉主要是依賴桔槔。這種商代發明的、人類歷史上最古老的汲水工具,所用不過是木架與石塊組成的簡陋槓桿。
在農業興盛、國人智慧的齊國,那裡的農人還會使用軲轆,利用手柄搖轉能提水於低處。
蕩虺聽得抓耳撓腮,公子卬又道:“若是光大水漫灌,而無排鹼渠道,則良田亦會日趨退化成鹽鹼地,故而我還設計了排水渠。”
言迄,他又取出另一份玉帛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