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華醜(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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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人華醜是戴族華氏的分支之一。
他是宋國第十一代君主,宋戴公的後人。宋戴公的兒子,公子考父的采邑在華地,子孫因此氏華。
著錦袍而戴纓冠,玉帶纏腰,綢履登車,華醜笑著和家小告別,在御者的驅馳下,前往國君的府庫。
“主上今日為何顰蹙不安?”御者駕車時隨口問道。
“哎,非為不安,只是近來夜夜輾轉難眠,人老了,白日乏力,夜難入夢。”
“主上且寬心吧,過了本月,就是四十大壽,屆時告老,宋公將嘉獎主上的功勳。主上主持府庫半生,疾風能進,塵埃能進,竊賊不能進;錢糧玉帛,四海之珍,凡入庫之器,不曾有失。上天和君主不會虧待盡忠職守的臣子的。”
“今日怎麼也不見華安?”華安是華醜的長子。
“少主人昨日去了大司寇府上,興許是宴飲笙歌,投壺作樂,徹夜未歸。”
“哎,大司寇華御事貪鄙,膽大妄為,殘民以懲,自以為能。待犬子歸來,須告誡他近賢遠佞。”華醜是華氏的旁支,有獨立於宗家的封地。華醜唯恐華御事恣意妄為,帶壞自己的兒子,給自己這支帶來禍患。
話未說完,忽而一陣巨響,彷彿一聲春雷喚醒蟄伏的冬眠莽獸。馬匹受驚,高高抬起前啼,不受控制地仰天嘶鳴。
御者手忙腳亂地用韁繩操縱著駟馬,老邁的府人渾身的肌肉為之一緊,人就像上了發條一樣。
與此同時,他親眼目睹四下的屋舍,積年的塵土從屋頂被震得抖落下來,彷彿白霧一般四下瀰漫開去。
俄而,第二聲巨響隆隆而至,御者看見府庫的方向,彷彿星辰一閃,在無邊的晨光中,撩起一陣火紅的光芒,視線裡半個眼球被絢爛的紅光所籠罩。
火舌沿著木製的街道奔湧,像洪水席捲八荒,像蛟龍騰挪四野,街市被印染成紅彤彤的,民房被上色,一張張恐懼慌亂的老百姓的臉,也被映亮。
“不好,是府庫!”華醜一眼就判斷了紅光的方向。
城裡的年輕人大多都被新君拉到城外的軍營,隨時準備發病伐狄,城內只剩老弱病殘。幾個膽子大些的老者為了掩護嬰孩,用家中僅存的儲水,潑向來犯的火焰。
一米多的人類毅然決然向三四米高的火舌挺身邀戰,手邊是盛滿飲水的陶製容器。
“快走!”老人頭也不回,衝著背後的孺子與媳婦大喊。女人抱起孩子跌跌撞撞向反方向離去,孫兒在母親的懷裡,飽含熱淚地對火場吶喊。
“爺爺,我要爺爺。”
任憑他喊破喉嚨,老人也沒有作答,接下來的一幕永遠定格在孫兒的記憶裡。水火無情,但老人不肯向其屈服,他驕傲地昂起頭顱——他曾是宋襄公的兵,在泓水受過劍戟的刺穿,他是個宋人,責任和勇氣幫他抹去了恐懼的陰霾。
他使勁周身之力,將木製的房屋打溼,把水撲向烈焰的每一點鋒芒,直到熱輻射把缸中的水都烤的熾熱,直到傴僂的身材被溶解在火色的顏料之中。
火勢的蔓延漸漸有些停歇,街區與街區之間好歹有些空擋。大火彷彿是一隻饕餮,俯下身子,慢慢蠶食已然捕獲的房屋。
哭嚷、吶喊、尖叫,人潮從華醜的兩側流過。華醜看到御者漸漸平息了駟馬的驚懼。“馬匹安撫好了吧,安撫好了,就往那個方向去。”
他遙遙一指,御者的瞳孔陡然放大。“主上,那是死路一條啊?”
華醜不為所動,一腳踢翻了怯懦的御者,自己御馬前行,留給御者飛揚的塵土與倔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