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半人神（15）

“你別見怪房間裡的裝飾。”柯戎說，“這些都是前營長的主意。被召回奧林匹斯山前，他怕我們忘了他，因此在這裡佈滿了葡萄藤。狄先生的幽默方式與眾不同。”

“狄先生。”李阿宋說，“是酒神嗎？”

“哦，哦。”柯戎斟了兩杯檸檬水，兩手不易為人察覺地顫抖，“至於西摩，是狄先生把它從長島的一家商場裡救出來的。豹子是狄先生信奉的神畜，看到居然有人敢往這麼神聖的動物體內塞填充物，他幾乎崩潰了。雖然西摩只剩下了頭顱，但狄先生認為一顆活的頭顱總比死的屍體要好吧，於是他施展神力令西摩復活。我必須說，西摩的前主人可就沒有這麼好的下場了。”

西摩露出尖牙，在空氣中四處嗅著，彷彿在找更多的火腿腸。

李阿宋好奇地問：“如果它只剩頭了，那食物被嚥到哪兒去了呢？”

“你最好別知道。”柯戎說，“請坐。”

李阿宋雖然胃不大舒服，但出於禮貌仍喝了幾口檸檬水。柯戎靠在輪椅背上，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李阿宋注意到他的眼神如同古井一般漆黑而幽深。

“李阿宋，”柯戎說，“你能告訴我。咳，咳。你從哪裡來嗎？”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李阿宋把事情的整個經過都說了，從一覺醒來在巴士上，到緊急降落在半人半神營裡。他敘述得非常詳細，連每一個細節都包含在內，柯戎聽得也很認真，除了偶爾點頭鼓勵外，沒有提出任何問題。

李阿宋講完後，柯戎啜了口檸檬水。

“我明白了。”柯戎說，“你肯定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我吧。”

“只有一個，”李阿宋坦白地說，“你剛才說我應該是個死人，那是什麼意思？”

柯戎小心謹慎地看著他，彷彿在避免惹怒他似的。“後代，你知道你胳膊上的印記是什麼嗎？知道你襯衫的顏色是什麼嗎？你可有任何印象？”

李阿宋看著自己小臂上的刺花：字母SPQR，老鷹以及十二道豎線。

“不。”他說，“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柯戎問，“你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又是誰嗎？”

“你是半人馬柯戎。”李阿宋說，“我猜你就是古老傳說裡的，曾訓練出大力神等英雄的那個柯戎吧。這裡是半神，也就是神的後代們的大本營。”

“這麼說，你相信這些神靈仍然存在嘍？”

“是的。”李阿宋立刻說，“我的意思是，雖然我們不應該信奉他們或者給他們提供祭祀，可他們的確存在，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文明中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隨著權力中心的移動而移動。比如說，他們從古希臘移動到了羅馬。”

“你說得非常正確。”柯戎的聲音變了，“這麼說你知道諸神是真實存在的了。你已經被認領了，不是嗎？”

“可能吧。”李阿宋回答，“我也拿不準。”

豹子西摩吼叫了一聲。

柯戎一言不發地看著李阿宋，李阿宋突然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剛才柯戎故意轉換了另一種語言說話，而李阿宋不但聽懂了，而且不由自主地用同樣的語言進行回答。

“奎斯依朗特。”李阿宋頓了一下，然後自覺地說，“這是怎麼回事？”

“你懂拉丁語。”柯戎說，“當然，大多數半神都瞭解一些拉丁短句。這是與生俱來的，但絕不可能如古希臘語般熟悉。要想流利地使用拉丁語，必須經過練習。”

李阿宋竭力想理清頭緒，但是他的記憶缺失得太多了。他仍感覺自己不應該來這兒。對於他來說，這裡是險地。可至少柯戎並沒有表現出敵意。事實上，這位半人馬還相當關心他，為他的安全操心。

柯戎的眼睛裡映著壁爐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原先的李阿宋曾是我的徒弟，他的命運很坎坷。這一生中，我看過太多的英雄來了又走了。其中僅有少數幾個才能有完美的結局，大部分的英雄下場都很慘。每次得知我的學生犧牲的訊息，我的心都像被油煎似的。可是你。你不像我曾經教過的任何學生。你的出現可能是個災難。”

“多謝誇獎。”李阿宋說，“你肯定是位善於激勵學生的老師。”

“對不起，後代，但我說的是實話。我原本希望朱朋特獲勝後。”

“你說的是朱朋特吧？安娜的失蹤男朋友。”

柯戎點點頭：“我原本希望朱朋特戰勝泰坦巨人，挽救奧林匹斯山之後，我們會迎來和平時代。我或許能享受一下最後的勝利果實，安安靜靜地退休，給自己的生活畫上完滿的句號。我不該放鬆警惕的。如同以往一樣，大決戰就要來了。這一次會更加兇險。”

屋子角落裡的電子遊戲機發出嗶嗶的聲音，似乎遊戲人物被殺死了。

“好吧。”李阿宋說，“這麼說，以前曾發生過大決戰，但更壞的還在後面。聽起來有點意思，但我們能否回到剛才那個話題，就是我應該是死人那一段？說實話，這句話對我打擊不小。”

“我不能解釋，後代。我曾經在冥河上指天發誓永遠不……”柯戎皺了皺眉頭，“可是你違背了同樣的誓言，來到了這裡。我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誰會幹出這種事情呢？誰。”

豹子西摩發出一聲咆哮，但隨即卻張大了嘴停住。電子遊戲機的嗶嗶聲消失了，爐火的噼啪聲也沒有了，火焰凝固在空氣中，彷彿紅玻璃一般。牆上掛著的面具瞪著紅葡萄眼珠子，伸著帶葉子的舌頭默默地盯著李阿宋。

“柯戎？”李阿宋問，“出了什麼事。”

卻發現柯戎也一動不動地坐著。李阿宋嚇得急忙從沙發上跳起來，但柯戎的眼睛仍然盯著原地，嘴巴半張，保持著說話的口形。他的眼睛沒有眨動，胸口也沒有起伏。

“李阿宋。”一個聲音說。

李阿宋亡魂大冒，以為豹子西摩開口說話了。接著，他看見一團黑霧從西摩的嘴裡噴出，腦子裡閃過一個更可怕的念頭：風暴精靈來了。